皇上臉色微變,“都死到臨頭了,還想著去見皇上,你認為本宮會答應你?”
“如今皇上昏迷不醒,我就算去了也不會影響到你,你不妨隨了我的願。”
“好,若是你真肯拿命來換,本宮可以答應你。”
“見過之後,我會在這裏自盡。”
皇後的臉上蒙上一層喜色,她道,“那你就在這裏等著罷。”說完,一拂袖,轉身出了牢門。
皇後離開後,三夜依然站立著,她伸手握住了那長滿鐵鏽的欄杆,淡漠的臉上浮現抑製不住的哀傷。
蕭穆沒死,那一劍居然沒有刺死他,或許這就是天命,一直以來,都是扶蘇強迫她接受父母的仇恨,接受為母親報仇的執念,以至於如今,她失去了太多,甚至失去了繼續活下去的意義。
就連當初那份如此灼熱的感情,也隨著各種猜忌慢慢磨平了,這到底是誰的錯?
她把這一切的過錯都推給蕭子陵,讓他獨自一人承當,是不是太殘忍了?可惜,到了今時今日,她才看清楚這一切,已經太晚了。她就想是落了網裏的鳥兒,再怎麼掙紮,終是做無用功。
回不去的終究是回不去了。
這些日子,雖然每日三餐都用人送飯過來,三夜的精神懨懨,幾乎都未動過筷子,原本就不豐腴的人變得越發消瘦,就想那四月裏的楊柳,風吹就倒。
午後,守門的牢頭送飯過來,今日特別,竟然有白米飯和雞腿,而三夜依舊連看都不曾看一眼。
牢頭說道,“快吃吧,說不準就是最後一頓的。哎,你說好端端的娘娘放著你不做,偏要去刺殺皇上,現在好了,到了這個死牢裏,也隻有等死的份了。”
三夜曲起身子閉眼坐著,終究都不開口說一個字,牢頭也自感沒趣,便悻悻地走開了。
皇後終是來了,身邊帶著一個小侍女,她並沒有再踏入牢房,隻是將一個瓷瓶扔到三夜的麵前,她淡淡地說道,“想出去先把這個喝下。”
三夜從地上撿起瓷瓶,竟看都未看便擰開瓶蓋,一飲而盡。轉眼,卻見皇上臉上暈起輕蔑的笑意。
三夜沒有多想,迅速褪下身上破舊的囚服,穿上侍女換下來的宮裝,垂下臉跟在皇後伸手出了天牢。牢外醒目的目光刺得她的眼發瑟,她不覺伸手擋住了眼。
皇後停下腳步,側眼望著她,“本宮隻給你一個時辰的時間,你若不回天牢,就會暴斃在外。”
一個時辰,三夜苦笑,她的命隻剩下最後這一個時辰了麼。
她沒有理會皇後的話,徑直奔下了白玉石階,往淩凰殿相反的方向跑去。
三夜的身影漸漸消失,這時,一襲墨色蟒袍的男子搖著折扇從牢房的另一處走出來,他走至皇後的身邊,輕聲道,“母後,她根本就不是去淩凰殿。”
皇後笑道,“本宮一早就已知曉,既然她想在臨死之前與舊情人見一麵,那麼本宮就成全她。”
蕭子宣不禁歎息,“哎,那麼個美人死了,未免太過可惜。”
皇後側身瞪了他一眼,“不成器的東西,整天隻會沉迷酒色,現在還不趕緊去把你的親衛兵找來。”
“為何?”
“我們好人不妨做到底,送他們一起去地下做一對苦命鴛鴦吧。”
皇後的嘴邊噙著暢快的笑意,扶桑,二十年前你鬥不過我,二十年後,你的女兒也會死在我的手裏,就算是在地獄,我也要讓你不得安生。
三夜扮成皇後的貼身的侍女,躲過了巡查的侍衛,進入位於皇宮西側的霽月殿。
霽月殿是蕭子陵的寢殿,三夜偷偷潛入了內殿,撲鼻而來的是濃重的草藥味。她躲在屏風後,隻見侍女們忙碌地進進出出,內殿偶爾會傳出幾聲鉤心的咳嗽之聲。
每次聽到那沉重帶著血氣的咳嗽,三夜的心就會涼去一分。
難道,蕭子陵真如眾人口中所說的,已經病入膏肓了麼?
在殿裏的侍女們終於都退了出去,三夜從屏風後走出來,緩緩走至床榻旁,見到蕭子陵蒼白的病容,三夜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明明才幾日的工夫,他卻已經消瘦至此,那生命之源似乎已經開始一點一點散去。
三夜秉著呼吸,卻依舊忍不了喉嚨深處的咽嗚,細微的響動,蕭子陵已經醒來。
他睜開眼,四目相對,皆是一怔。
蕭子陵的身體已經抑製不住顫抖,三夜不知該以何種理由麵對他,她已經想要逃走,蕭子陵卻從床榻上彈起來,牢牢地抓住了她的手臂。
似乎有千言萬語哽咽在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