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夜望著他,不知不覺中,淚眼朦朧。
蕭子陵琥珀色的眼裏印著她的光影,久久都不曾散去。
在那一瞬間,他們都想到初涉江湖時那些美好又帶著青澀的往事,似乎這一切的一切都曆曆在目。
執眼相看,滄海已成桑田,驀然回首,空留一聲長歎。
三夜已經不知該說什麼,所有的話都梗咽在喉,最後都化成歎息一聲聲,一縷縷,綿綿不絕。
蕭子陵強撐起身體,人還沒從床榻上坐直,就已經忍不住咳嗽。他用手捂著唇,卻還是掩不住那從指尖漏出來的幾縷血絲。
三夜見了,又是一陣心驚肉跳,她連忙倒了一杯茶水遞給他,蕭子陵搖搖頭,並沒有接過。
許久,才道,“沒用的,喝下隻會咳得愈發厲害。”
三夜抬起眼,望著他,“為何,會病得這般嚴重?為什麼不好好照顧自己?”
蕭子陵苦澀一笑,“或許,這就是我的報應罷,當初是我的錯,沒有保住你我的孩子,如今這是上天給我的懲罰。”
瑟瑟的涼風入窗口灌入,圍繞在三夜周身的寒氣使她忍不住輕輕顫抖,她隻是望著他,也隻能這樣靜靜地望著他,三夜似乎已經喪失了語言的能力。
蕭子陵緊握著她的手,三夜在床榻旁坐下。
他道,“我沒有想過,竟然還能再見你一麵,三夜,我知道你心裏有恨,也有怨,隻是你不要再這樣折磨自己了好麼?”
他是神情帶著血氣,近乎哀求,三夜又歎了一聲。
“可以已經來不及了。”
“來得及,父皇已經同意放你出宮了,隻要你願意。”
三夜搖搖頭,“我不會出宮,也出不了宮,今日我來,隻是為了見你最後一麵。”
她平靜的話語讓蕭子陵很不安,因為在她眼裏,他看到了一種絕望的瀕死的光,他的心已經開始往下沉。
他伸手將她微微發顫的身體擁入懷裏,他的手指溫柔地撫摸著她鬢角的發絲,親密的姿態宛如新婚的夫妻。
“三夜,你是不是還恨我?”
恨嗎?此時此刻,她的思緒裏留下的隻有當初和他在一起時溫暖的日子,好似此刻,他吐出的氣息拂在她的耳畔,是那樣溫暖和使人安穩。
她道,“此時此刻,恨與不恨已經無所謂了,隻要我們在一起。”
蕭子陵突然收緊手臂,用盡所有的力氣狠狠地將她抱住。
他的聲音如同風中之燭,搖擺顫抖,“三夜,你知不知道,我等你這句話等了多久?哪怕現在就讓我去死,我也無憾了。”
“可是為什麼要死呢?”三夜的淚終於忍不住落下來,她抬起眼,望著他蒼白的麵頰,“你知道嗎?我當初恨你,卻沒有真正希望你有事,如今看到你這麼痛苦,我也很痛……”
“可能這就是命吧,三夜,如果能夠重來,你對我的愛,我絕不會視而不見,從一開始,我就要牢牢抓住你,永遠都不放手……”
三夜將臉埋在他的胸口,聞著從他身上傳來的草藥氣味,她不由將他抱得更緊。
她伏在他的耳邊輕聲喃呢,“我若是不能活下來……你也要好好活下去……如今你的命是我的,我不容許你輕生……”
他撫摸著她的臉頰,輕輕挪至她的紅唇,他道,“你生我便生,你若死了,我絕不獨活。”
三夜緊緊地拽住他的手,眼淚婆娑。
她突然湊過去,吻住了他,兩人的唇舌在痛苦與淚水中抵死糾纏,鼻尖呼出的是彼此間要了命的喘息,原來恨了那麼久,怨了那麼久,終究的還是愛著的。
深深地愛著,那種愛早已越過了所有的恨。
三夜淚流不止,為何她到今時今日才看清自己的心,憑白錯過了那麼多,如今已是追悔莫及。
殿外響起雷動一般的腳步聲,三夜知道,皇後是一定不會放過她。
侍衛已經包圍了整個宮殿,三夜與分開交纏的舌,皇後與蕭子宣已經從走入大殿。
“哎呦,母後,我們來的似乎不是時候。”
皇後輕斥一聲,“哼,身為皇上的妃子偷偷潛入皇子的寢宮,簡直就是傷風敗俗,大逆不道。”
蕭子陵翻身下了床榻,在三夜的扶持下勉強站立,他道,“這裏是我的寢宮,沒有我的批準,誰都不可以闖進來。”
皇後走進來,臉上帶著隱忍的笑意,她道,“本宮是來捉拿出逃的欽犯的。”
“這裏沒有娘娘所說的欽犯,請皇後娘娘帶著你的人從這裏離開。”
蕭子陵的冷漠激怒了皇後,她道,“子陵,真的反了你了,你就是這麼跟本宮說話的麼?這般沒有教養,本宮真是懷疑你到底是不是皇上的子嗣。”
“是與不是,不足與外人道。”
“你!”皇後忍下怒氣,長袖一揮,大聲道,“把他們兩個都給本宮抓起來。”
侍衛們領命,上前就要去綁兩人,蕭子陵將三夜護在懷裏。
“放肆,我是三皇子,誰敢拿我?”
蕭子宣笑道,“三弟,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你私通刺傷父皇的欽犯更是罪無可赦。”
“你,你說什麼?”
“你不知道麼?你現在懷裏摟著的就是刺傷父皇,害父皇昏迷不醒的凶手。”
蕭子陵身子猛地一顫,幾乎站不穩,他不可置信地望著三夜,眼裏更多的是疑問和不解。
三夜的神情瞬間落寞下去,她艱澀地開口,“是我,是我傷了皇上。”
“為什麼?”
“因為……”她突然發現她開不了口,她該如何說,難道要告訴他,他的父親害死了她的父母,而自己又無可救藥地愛上仇人的兒子麼?這是多麼諷刺且可笑的事情。
皇後道,“證據確鑿,她自己都承認了。來人啊,把她綁起來,關入死牢。”
蕭子陵死死地拽著三夜的手,似乎將要她的手狠狠掰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