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迷蒙,再過幾便是立夏了。
這樣的時節,正是孩子最喜歡的,那隱衛昨日還巴巴地給她看了榮憲悄悄送給他的玩意,榮憲是閑得慌,拿隱衛作消遣和玩伴;而隱衛,一大半的生命都是孤寂無聲的,偶爾有了個肯搭理他的孩子,想來是滿心雀躍。
即便這種純粹的關係維係不了多久,可林七許依舊不願去打擾。
此時此刻,她扶著燕竹的手,慢吞吞地上了馬車。身子的虛弱使她在昨晚都拒絕了攝政王的有意親熱,弟弟今日當值,沒必要為了她的離去而特意請假。至於王妃,昨兒就得很清楚了,早去早回,好去好回。
八個字,倒是很真心實意。
馬車低調又樸素,好在裏頭的陳設布置是富麗堂皇的,一應箱櫃物資俱全,連平民女子的衣裙釵環都備下了,更甭提一路上的茶水點心了。這回隨她去住的丫鬟婆子不多,反倒是護衛廝帶了不少,攝政王還特意撥了一隊親兵隨她去,以防橫生變故。
“主子,這次去你可放寬心養著吧,聽府中去過的幾位姐姐,那裏景致好,鄉野村,住著很是舒坦。”燕竹一如往常地微笑道。
“嗯,隻是她們的原話不是這些吧?“林七許對世事看得現實,一語道破略有些殘忍。
好端端的側妃挪出去住到京郊外休養?……真是笑死人了,府中幾乎所有人都揣摩著,定是哪裏惹著了王爺王妃,又不好明著打殺,故此將人趕出了京城,美名其曰:休養。
“主子……”燕竹訕訕地笑,不大好意思。
“我沒什麼,就難為了你們還肯跟著出來了。”
“奴婢也沒什麼,不過是孤兒,不比桃花,一家人都在王府做事……”下人們之間也有高低貴賤之分,特別是所謂的家生子,打活在這樣的階級裏,一個弄不好,連帶著家人也被人指指點點。
桃花和梨花,一來年紀,二來對王府依賴性強,就留著守院子。
“其實奴婢還是挺向往外頭的生活……”燕竹為了哄她高興些,故意道。
林七許順勢而言:“索性好,給你在那兒尋個地主,就是後半輩子的地主婆了。”
提起親事,燕竹想不害羞都不行,不過在王府呆久了,平常女子的家子氣是徹底洗脫了,大方又明朗地笑:“主子又在打趣我了。”
“這是……”
話才剛出口,外頭就傳來了一聲異響。
“嗡”。
近在咫尺的聲響。
林七許隻感覺自己的脈搏忽地停了一瞬。
是箭羽釘在馬車棱上的聲響。
外頭的侍衛訓練有素,不緊不慢等立刻圍住了林七許所在的馬車,由於攝政王對林七許不是那麼“放心”,林七許出行的護衛人數可以遠一般妾室出行規模,基本與王妃齊肩。
這時候,就體現出人多的好處來了。
林七許沒有探頭張望,不動如山地坐在馬車中,神情隱晦不明。
然後她聽某賊子喊出了最為經典的那句話。
“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
太可笑了。
堂堂親王側妃,大張旗鼓等領著丫鬟護衛出城,這才出了城門多久,連個山包都望不見的城郊,居然也能遇上山賊?光化日,朗朗乾坤,山賊的膽子敢情都能破?
沒人是傻子。
能做親衛隊長的更不是傻子,柳羽臉色冷峻,望向山賊的眼神冰冷無情。可內心嘀咕了幾句,王爺交代的真沒有誇大,這位林側妃簡直就是麻煩吸引器,走哪都有禍事相隨。
柳羽揚了揚腰間佩劍,大聲道:”爾等毛賊,數清楚了。不過十餘之眾,也敢打王府側妃主意。“
他們此番出行,沒有避諱遮掩,所有人的服飾皆體現著攝政王府的身份,即便馬車低調,可那群親兵騎的馬身上都有王府徽記,哪群毛賊會如此不長眼。
毛賊頭子其實有點懵,接到的消息哪有這麼多人?
王府護衛家丁皆用一種看死人的眼光望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