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天總是亮的很晚,桑恬醒來的時候,外麵還是一片漆黑,以為也該六點左右了,可是一看表,才不過是四點多。全然沒有了睡意,早早的下了床,打開衣櫃,裏麵琳琅滿目的全是陳閔賢和康樂送她的昂貴而華麗的衣裙,剛想要拿出一件,手突然就停在半空,自嘲的搖著頭想自己何時已變得這麼拜金虛偽,對於這些華貴的東西,居然已經自然而然成了習慣。
從床底下掏出自己以前的箱子,翻出自己以前那些尋常普通的衣服,說來是以前,不過也才是半個月之前的事情,卻覺得已是許久了。把它們抱在懷中使勁的嗅了嗅,熟悉的氣味,在衣服之間沉悶的嗚咽起來。隻是短暫的傷感,她便坐直了身子開始熟門熟路的給自己穿起衣服,梳起簡單的發髻,用一根銀簪子固定。
最近,她的心已經變硬很多。
箱子的夾層鼓鼓囊囊的,桑恬輕輕的把手放上去撫了撫,萬般珍惜的,溫和的撫摸,打開夾層,裏麵是一條絲綢圍巾,一支青碧簪子還有一方繡著“桑田”二字的帕子,一根木拐杖,這些全都是蘇清杭給她的。
不知道他的傷,可好。不知道他的人,可好。
她就這麼穿戴整齊的,坐在箱子邊,一坐就是兩個鍾頭。直到井兒推開了門,準備叫醒桑恬的時候,她依舊那麼坐著,讓井兒嚇了一跳。看著自己小姐那份神情,便心疼的很,她雖不知小姐的苦楚有多深,但她明白小姐並不快樂,不但不快樂簡直可以說是絕望。
“小姐已經起來了啊,呀,都收拾妥當了,想來今天可以見到老爺,興奮的睡不著吧?”
“嗯,還好。”桑恬收斂回神情,蒼白的笑了起來。
“我去給小姐準備些吃的,康小姐起床還得一會呢,是要中式的還是西式的?”雖然明知答案,但井兒還是每天都要問一遍。
“中式的,一碗清粥,配幾樣小菜便可。”即使病好了,每日的回答也還都是一樣的。
井兒走出了門,眼淚便忍不住留了出來,連她這麼一個小丫鬟都看出來,小姐太苦了,明明現在是錦衣玉食,可是小姐的內心,已經是一片死灰。
桑恬是強打著精神去見自己的父親的,桑秣年等人在陳閔賢的關係下,雖不用再住牢房,給安排了一個環境稍好的監視室,還等同於被囚禁著,是沒有自由的,過些時日便能出來,雖然可以隨意走動但依舊處於軍方的監控之下。
桑恬一看見父親,話還沒說出來,眼淚先流了出來,桑秣年的雙眼也濕潤了。他雖不知情況,但大抵能猜出一兩分,在見到陳閔賢的副官的同時,他便明白自己家裏是有人犧牲了的,隻是讓他意外的是,這一切都是桑恬所為。後來從副官以及其他看守的口中得知,桑恬和陳閔賢的兩三事,桑秣年是震怒過一段時間的,但到了最後隻剩深深的自責,一個當家的卻連家庭都沒有保護好,一個父親卻需要女兒去犧牲營救,一個公民,卻連國家的淪喪都無法抗爭,桑秣年深覺,這輩子他簡直一無是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