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說的結束之後,就隻是沉默而冷清的一頓飯罷了,說起重要或者特別,也不過是因為飯前的那個節目而已。家教極嚴的桑家,是無法容忍吃飯時候說話的,所以有時候,她去小溪家,看著一家四口人,一人端著一碗麵,坐在一張又小又矮的方桌旁,有說有笑的一起吃著飯,分享著彼此的生活。
桑恬覺得,那才是家,而如今,一家二十多口人,分坐在兩張又高又大的圓桌前,安靜,冷漠,毫無交流的吃著看似可口的飯菜,可是放在嘴中卻是幹巴巴的。
今天是桑恬的生日,所以稍許會有些不同,不同在家裏人會給桑恬準備一份禮物,大部分時候都是金銀首飾,綾羅綢緞,飯菜也要比平時豐盛些,廚子會專門為桑恬下一碗長壽麵,麵裏打上兩個荷包蛋。現今桑家境況越發不好,這次的生辰禮物,僅是一支細小的金鐲子,桑家的正房夫人林氏,冷漠的祝賀著桑恬的生辰,便捧出了這支鐲子,桑恬看的出來,這是用自己母親留下的首飾重新打的,成色並不好,發著點烏色,這樣的金,在父親其他兩房那裏是看不到的。桑恬當然是沒有表現出不開心,沉默的接了下來。她原本並沒有對家裏的這頓飯或者禮物,有過期望的,但即使沒有期望,卻依舊是這般結果,若說全然沒有期望,那這失落又是哪裏來的呢?何況十幾歲的少女,難免會對收禮物這樣的事情有著期待,知足常樂,桑恬隻能這麼安慰自己。
但桑恬分明覺得,今天這頓飯要比往常還沉悶,隻有二哥桑海一個人在那樂嗬嗬的,桑恬知道絕對不是因為她的生辰才如此。而父親一直都板著臉,看二哥的時候,眼裏全是不滿。
門口傳來汽車突突行進的聲音,桑海仿佛一個孩子一般,突然蹦了起來向門口跑去,邊跑邊對其他人說:“來了,來了,人總算是來了。”
桑恬不明就裏,旁邊的弟弟桑梓撇著嘴道:“嘖嘖,再不來爹能把這飯桌掀了。”
桑恬問:“誰來了啊?”
“咱未來的二嫂啊。”
家裏人似乎都知道,但桑恬是一頭霧水,二哥是這個家裏的另類,一向是喜歡到處浪蕩,照父親的話來說就是不學無術,但在桑恬眼中,卻十分羨慕的,灑脫的二哥曾一度是她仰慕的對象,長大懂事之後便不再羨慕了,因為二哥是確確實實的不學無術,不但如此,身上還帶著點蠢勁兒。但因為老太太喜歡,桑海的母親又是桑秣年如今的正妻林氏,所以家裏有如此兩個重磅人士當後台,即使桑秣年再多厭惡,也隻是表麵上說一說,而在這個家中無依無靠的桑恬,卻是全然不敢如此的,雖然她活的一向非常小心努力,卻依舊得不到任何人的重視,某種方麵來說,她還是挺羨慕這個二哥的。
在康樂進來之前,桑恬一直都在幻想著自己這個未來的嫂子是怎樣的女子,然而想了好幾種卻都沒料到,居然是這個城裏聲名狼藉的暴發戶康嚴的女兒,那個有名的交際花康樂。桑恬還想,難怪父親的麵色一直那麼僵硬,原是在壓抑著自己的怒氣嗬,私底下恐怕是早就想吐出一口老血了,對於呆板守舊的父親畢生都守著那三綱五常的規矩,卻將要有這樣一個交際花的兒媳,倒有種老來失節的意味。
康樂穿的花枝招展的進了桑家古樸的院宅,明明已是入秋了,還露著一節蓮藕一般白嫩的胳膊,一手挽著桑海,眼睛滴溜溜的四下張望,似乎對這裏的一切都很好奇,穿的與桑家全然不協調的洋服,頭發也燙著軟綿綿的卷兒,不但康樂觀察著這個家,桑家上上下下老老少少也都帶著各種情緒,看著康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