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 武昌起義後遺症(3)(2 / 2)

李立生的態度也很嚴肅:“李將軍,他們都是教民,教會絕對不能坐視不顧。作為《中國基督教箴言報》的兼職撰稿人,處理結果我必定要在報端公布。”

李純滿口天津腔,聲音洪亮:“你為鄉紳,他是教士,中外有別。一同前來,是為何意?”李純此人嗓子很好,發跡也得益於此。想當年河間秋操,他奉命唱操,字正腔圓,中氣十足,口令準確,最終一炮打響,進入袁世凱的視野。

“啟稟大人,這三起凶案的苦主,也是我的佃戶與鄉鄰。況且我家伯父忝居裏長,他已年高,小民自當為之分勞,以為盡孝,故不約而同。”

最終薛金山被梟首示眾,人頭懸於州城南門。張瀹泉雖然找回閨女,但她已神思恍惚,隻得到賢隱寺削發為尼。賢隱寺雖然不叫庵,但僧尼同處同修,古來已有傳統。王本固和鄧建勳的冤情則不了了之,一句全力查訪捉拿案犯之後,再無下文。

北洋六鎮,隻有一、三兩鎮未在信陽犯罪。不是說他們軍紀出眾,而是說他們不曾來過。第一鎮是旗人,負責拱衛京師;第三鎮由曹錕帶領在東北剿匪。剩餘四鎮均有罪孽,第五鎮尤甚。然而令人遺憾的是,這些罪行完全被曆史粗大的網眼漏掉。就連信陽當地的史誌,都未能記載。《信陽縣誌》,完全沒有這方麵的內容;《信陽地區誌》中隻有這樣的短短一行:

“(1912年)1月下旬,北洋軍第一鎮一部退駐信陽柳林,燒殺搶掠數日。2月,第四鎮自信陽退往彰德(安陽)。”

錯誤而且簡略。

犯罪的不是第一鎮,燒殺搶掠更非數日,而是數十日。《河南民報》的經理劉景向馳書一封,聯絡信陽羅山的旅京官員名流,在報刊撰文聲討,同時上書告禦狀。當時南京臨時政府已經宣告成立,但清廷尚未退位,政局進退兩難,此事自然也無人問津。

來年的2月5日,時值立春,信陽車站東邊的陸軍部軍站將星雲集。接替馮國璋擔任第一軍總統的段祺瑞,從孝感北上信陽,率第二鎮統製王占元、第六鎮統製李純等八位協統以上軍官,在此發布電奏,怒斥北京的“二三王公迭次阻撓”,破壞和談大局,威脅要率全體將士入京“剖陳厲害”。隨即“揮淚登車,昧死上達”,北上保定。受此壓力,清廷孤兒寡母退位,民國袁大總統上台。

盡管當年譚嗣同已在《仁學》一文中全麵質疑君為臣綱、給國人埋下心理鋪墊,向來新潮鼓吹變革的李玉亭依舊未曾想到,改朝換代會來得如此之快,如此不經意。革命很像狼來了的故事。信陽的劫難似乎太小了點,李玉亭有點不敢相信。他都這樣,別人更加六神無主,爐房的生意因而前所未有地清淡。李玉亭決定提前封平。

爐房平常隻在端午和中秋放假一天,另外就是年關封平。每逢過年,衙門封印,戲班封箱,飯館封灶,買賣封櫃,爐房則用紅紙封在天平之上,直到初六開業。歇業時間以衙門為最,臘月二十封印,正月十九啟印,整整一月。爐房比不得衙門,正常是從除夕前一日開始,正月初五結束,但那一年和盛爐房提前了好幾天。

改朝換代,告禦狀更無結果,李玉亭隻能與劉景向相對感慨。不過後者帶來的一樁新聞頗為有趣,足可解悶。這話說起來有點長,還得從“海圻號”墨西哥護僑開始。原來墨西哥當地有個殷福布土著部落,聞聽中國針對排華事件的索賠成功,也派人與中國使館聯係,自稱是殷商後裔,三千年前渡海來此,長期受西班牙政府的盤剝奴役,請求祖國做主,代向墨西哥追索賠償。

這些人在語言文化與生活習俗上,的確保留有許多中國先民的痕跡。外交人員接到請求,不敢怠慢,立即上奏。然而中央政府不肯支持。攝政王載灃這樣批示道:

“索賠得償甚好,印第安INFUBU族自稱中國人,於法無據。華僑之中既殷民東遷之事征,傳聞難作三千年前之曆史……”

這則逸聞令李玉亭耳目一新。牧野之戰,紂王隻派七十萬奴隸上陣,商軍主力何在,最終結局如何,史書並未交代。眼前這個說法,倒不失為一種解釋。他歎道:“狐死首丘。他們若真是華夏後裔,此等心誌倒也可歎。然而信陽百姓的災難都無人緩解,哪裏還能顧得上他們?”劉景向道:“我兄不必焦慮。等時局明晰,或有下文。你我拭目以待吧。”

最終他們還真等到了新政權的處理意見。上任之後的袁世凱,麵對嫡係部隊的這些計劃外“傑作”,態度看來十分客觀,滴水不漏:

“據呈已悉。陸防各軍不尊紀律,肆行騷擾,殊堪痛恨。飭陸軍部轉諭各該長官查明,嚴行懲辦。所有滋事地痞,飭該都督責成該地方官,拿獲究辦。此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