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真等張劍亭來了的時候,童寧第一眼硬是沒認出那人來。
就見著遠遠的一群小夥子簇擁著一個披頭散發的白衣青年過來,青年手裏還捧著一朵宛若銀盆般大的茂盛蓮花。那白蓮花瓣繁雜,層層疊疊,遠看直如一團銀錦紮出來的假花般。花芯裏竟不是常見的金黃色,而是如血的紅,豔得要滴出來了似的,更襯得那花瓣白得清而輕,純而醇。
“張,張劍亭?”童寧驚詫,不敢相信。若不是知道若蓮隻能從白羽修的手上交到若昔的手上,童寧根本不敢想眼前的這個竟是張劍亭!
“羅嗦!”張劍亭恨得牙癢癢,“還不快接著!”
“噗!”童寧將若蓮接過去,掩著自己的臉來笑。這下好了,她更喜歡出了這鬼主意的關霆關霖了。
村人自然是希望白羽修好的,也是按照他們心意中的神仙打扮的。隻是,村人的眼光能好到什麼程度?就如若昔,他們隻想著若昔該是漂亮的,就弄了一堆頭飾往童寧的頭上堆,又將衣裳裙擺弄了幾層,就好像是好看的了。卻不知那模樣隻能算是豔俗,若不是都放的白色,大約便徹底沒法看了。
而村人眼裏的白羽修,在童寧看來,比若昔還慘,至少,若昔還是個正常的模樣不是?
村人想著,白羽修是神仙,自然就要有仙風道骨的,於是張劍亭的頭發都被散了下來,隻在腦袋頂上頂了個冠,揪了幾撮頭發束進去,上頭還顫巍巍的插著幾根羽毛——不是如白明玉紫金冠上的雉雞翎,而是尋常的雞毛,不過是特別選了白色的而已。那衣裳也是怪模怪樣的,說是道袍,又不大像,說是正常的袍子,也實在沒個正經模樣,反正也就是白色的罷了。腰帶也因著要表現白羽修的“飄逸”而拖了老長,差點垂到地上去。幸而張劍亭的臉上沒被化什麼妝,不然更沒得看了。
“哈哈!”笑得最響亮卻不是童寧,而是同著關海滄來看的白明玉,“這,這就是若昔和白羽修?”白明玉也發覺自己笑得極失禮,忙撇過臉去,掩著。然而實在掩不住,分明看著童寧柳眉倒豎的惱,看見張劍亭幾乎就要抬手把那冠給揪下來。白明玉怕那兩個鬧脾氣太厲害,忙把自己臉藏起來,隻抖著肩膀來笑。
關海滄隻覺得自己胸口全是白明玉噴著的熱氣。他衣裳被白明玉死死抓著,一低頭就能看見她笑紅了的臉:“咳,我也不曾想,是這樣的。”白明玉把臉藏在他胸前,那忍著笑,憋著氣的模樣,實在俏麗,惹得他心上如被個小爪子在撓。
“罷了,怎麼都好!時辰可是到了?你們該走了!”白明玉好不容易才喘上氣來,倚著關海滄笑著說。
張劍亭卻一把抓住關海滄,不放他:“慢著,一會白羽修要同若昔的丈夫來打的!那尋常人怎麼是我的對手?為了不傷了人,關海滄,你來扮那丈夫吧!”既然自己已經被拖下水了,索性再多找個墊背。張劍亭橫了心,要丟人也得揪著關海滄一起。
“胡說!”白明玉忙說,“怎麼要他也去扮的?我們隻來看熱鬧的!你們自管頑去!卻別帶上他!”已經見了童寧和張劍亭的模樣了,難道也要關海滄也變得那般古怪?白明玉是絕不肯的。她拽著關海滄的胳膊,來同張劍亭奪人。
“有何不可?”張劍亭抬手丟了一塊銀子給原本扮作若昔丈夫人,“這是賞你的,將你衣裳與關海滄換了,教他替你!”又冷笑著,“我是為你好,難道你覺得自己能在我劍下走去?”
那可憐的人慌脫衣裳。縣令公子的本事都是聽說了的,誰敢真與他動手?雖然不過是扮了來打假的,可也得掂量自己斤兩不是?
“張劍亭!你休要欺人!”白明玉忙去爭,“難道我便不能麼?”卻是抬手問童心碧,“心碧,借姐幾兩銀子來!”
聽了白明玉的話,童心碧還沒動手,關霆關霖爭著要把銀錁子遞給她。他們也不想自己爹扮那怪樣子去。
關海滄急將人都按住:“行了,別掙了。張公子既然高興,關海滄就陪著走一遭吧。”
“就你好說話!”白明玉嗔怒,“人家說什麼你都是!”
關海滄一邊笑著一邊穿了若昔丈夫的衣裳:“也是好頑,許久沒這般輕鬆了,就教我去頑一次何妨?”
“你也不知道注意身體的?”白明玉知道拗不過,就跟著幫他穿,“這傷才好了,昨夜又沒睡,今兒就來跟著一群孩子鬧!”埋怨。
關海滄沒說話,隻淡淡的笑著。他心裏卻在想,既然是他來扮那若昔的丈夫,那其實,倒該是白明玉來扮若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