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城並沒有沐遠晴想像中的那般美好。
雖然這裏的生活安適,總會讓她想起當初的柏溪村,可是鳳凰城終究不是柏溪村,也不再是朱爺口中的那個鳳凰城。
或許二十年前的那場戰亂,真的改變了許多事許多人吧……沐遠晴歎氣,雖然同情這座城,可是她並不覺得自己的父親所做的事情便是錯的。
各為其主,就算不是沐之善,換了另外一個人,或許也改變不了什麼,爭奪是人心底無法消磨的欲望,所以即使心內對鳳凰城當年的遭遇有些同情,但是並不打算和解——無論如何,沐之善是沒有錯的,就算是她處在沐之善那樣的位置之上,怕是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所以鳳凰城的人對沐之善的恨意來得有理,可是也改變不了事情已經發生的事實,她不需要鳳凰城城民的諒解。
就像即使她明白畫兒騙她是有原因的,可是她並不打算原諒,說白了,還是各為其主的問題。
即使她沐之善悲慘的死去,即使元昭不管不顧將沐之善定罪,全然不顧及沐之善曾為慶朝立下過多少功勞——她恨元昭恨著慶朝,但是並不代表她便會因此而背叛自己的國……即使是恨,她還是把自己當成了慶朝人,任何傷害它的事情她做不來,雖然或許她對於別人來說根本構不成任何的傷害。
所以她和周圍的人,總是有些格格不入——沐遠晴歎氣,她不知道自己此刻為什麼還要在此處,可是想逃似乎卻沒了逃路。
鳳凰城有些破敗,想來是當年的戰火之後過了二十年已然沒有得到好好的修繕,整座城搖搖欲墜,將傾未傾,岌岌可危。
可是即使在這樣的情形之下,鳳凰城的居民卻似乎還是很樂觀,雖然慶朝派來的官員在鳳凰城魚肉百姓橫行霸道,可是那些百姓卻似乎還是殘留了一絲希望——在他們提起那個他們很少人見過的少城主的時候,那種期盼尤其強烈。
沐遠晴很不明白。
她不是鳳凰城的人,無法理解他們把一個從未見過的人當成了神靈一般的存在——衛子慕在那些人心裏,似乎便是那樣一個存在,雖然他們提起衛子慕的時候,口徑倒是一致的統一,一致將他稱作少城主……沐遠晴旁敲側擊了好久,對於衛子慕的真實身份依然還是一無所知。
生活雖然平靜,可是平靜的表象之下,似乎總有什麼東西要破繭而出,沐遠晴理不清那種奇怪的感覺是什麼,她又不可能和梅姨他們提起這些不安——事實上,到了鳳凰城之後,她似乎便很少見到梅姨了,連帶的雲景似乎再也沒有出現在她麵前,看樣子他對她的印象實在是糟糕透了。
現在的沐遠晴,每日的生活便是守在一個小小的偏僻院落裏,視線所及,不過還是頭頂的天空。
要說鳳凰城的天空和京城的天空有什麼不同的話……或許是鳳凰城的天空更高遠更湛藍,可是除此之外,也沒什麼不一樣的,就算再美的風景,看多了也會煩膩,更何況頭頂之上從來便沒有什麼風景可言,不過是日升日落,雲起雲散,人生了無情趣。
沒錯,沐遠晴再度被禁足了,除了那個小小的院落,她哪裏也不能去,每日裏所見的人來來去去總是那麼幾個,鳳凰城之於她,除了進城那一天匆匆一瞥之外,便隻能從仆役口中得知。
這城沒有她想象的那般美好,沒有別人描繪中的那般美好,沒有鳳凰城民口中念叨的那般美好——它所有的美好,在二十年前城破的那一天消失殆盡,後來的二十年裏,即使鳳凰城的城民多麼的努力,鳳凰城依舊無可避免的破敗下來,昔日的風光再也不在,除了在那些老一輩人的口中能多多少少聽到一點美好之外,鳳凰城沒有任何可以讓人留戀的。
為了這樣一座城……這樣一座已經破敗下來的城,值得嗎?沐遠晴雖然愧疚,心內卻多多少少對於鳳凰城城民的執著是有些不屑的。
她每日的生活平靜無波,偶爾聽那些仆役的閑言碎語,日子照樣一天天過去了,沐遠晴雖然對於自己自由被限製這件事本身有些感覺不快,但是因她向來不是烈性之人,所以日子還是安然的度過。
隻是偶爾心內會生出一些邪惡的想法——比如若是她告訴那些人……她是誰的女兒的話,不知道他們會是什麼反應,不過也隻是想想而已。
她並不想和那些人有太多的交集,雖然梅姨他們禁錮了她的自由,但是沐遠晴也不認為有什麼好鬧的,她隻要過好自己的日子便是了。
每日拿著刀子刻畫——上次突然被衛子慕送出京城,她隨身的包裹並沒有來得及帶出來,連帶著沐之善和丁橋的靈位也留在了京城……以衛子慕的性子,那兩塊木牌怕是早已經被他毀了吧?
不過沒關係,他能毀,她便能再刻——梅姨特意提點過不可對人提及她的身份,那麼她隱晦的為自己的父親設一塊靈牌,把名字隱去總可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