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遠晴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一樣。
所有的矜持似乎全部被放下,此刻的她,與一般的青樓女子全然無差,迎來送往,麵上永遠都是一副柔媚的表情——無論對誰。
倚霞閣的大堂之上,來的盡是一些三教九流的人物——那些個顯貴之人,自然不會在這樣的地方尋歡作樂,倚霞閣內,多的是廂房,若來的是顯貴,自然有更私密的空間,也會有更美豔的女子可供挑選……由此可見,沐遠晴是多麼的自甘墮落自我厭棄!
倚霞閣樓上的廂房內,衛子慕撇開了雲景與天香,一個人立在窗前,隔著簾子看著樓下的景象,手微微抽搐,麵上似是很不耐。
然而樓下的人自是不察,依舊言笑晏晏——那笑容,真的是別樣的刺眼。
雲景走過來,見屋內並無外人,卻仍是小心翼翼地開了口:“少城主……”
僅僅三個字,便讓衛子慕的身子如同被雷劈過一般,很快收拾起自己的情緒,看向雲景的時候,變得波瀾不驚:“我說過,在外邊,不要叫我少城主,以防隔牆有耳。”聲音低沉,卻帶來一絲不容拒絕的威勢。
“無妨,”雲景低斂了眉頭,透過簾子之間的縫隙看向樓下,聲音幽然:“這裏,都是我們的人。”
“我叫您少城主,”雖然明白安全,但是雲景的聲音依舊低低的:“是想提醒少城主……不要忘記了二十年前的滅城之禍……您是鳳凰城的少城主,不是什麼衛子慕不是什麼衛王爺……你身上背負的是滿城人的期待……所以,請不要為了不相幹的人弄得自己方寸大亂……您現在是我們唯一的期盼,如果連你都這樣,那我們複城之日……要等到何年何月?”
“我知道,”衛子慕歎氣,放下來簾子:“我從未敢忘……”眼睛卻又落到了簾子上,似乎要隔著那簾子,望見什麼。
雲景也順著他的目光望去,輕輕一歎:“按理說少城主年歲已然不小,早該娶妻生子,延續血脈……隻是,任何女子都行,偏偏那女子不行……少城主別忘了,她是仇人之女!”
衛子慕的手顫了一下,麵色一驚,又很快沉靜下來,看來雲景一眼:“我知道。”
“我對她恨之入骨,我比你們更明白!”衛子慕眼神銳利,看向雲景,強調道:“我恨她入骨,恨不得……恨不得親手殺了她!”
“那你為何不殺?”雲景閉上眼睛,聲音淡然:“反而是留著這樣一個禍害……難道不是因為你不舍?”
“你胡說!”衛子慕暴跳起來:“我恨透了這女子!”
“哦?”雲景卻依舊隻是漠然:“那麼我殺了她如何?”說著便作勢要走出廂房。
“等等——”衛子慕很快開口:“她不能殺。”
“哦?”雲景回頭,依舊還是那副表情:“為何?”
他閉上眼睛,聲音裏帶來一絲冷笑:“你果然舍不得的吧?”
“誰說我舍不得!”衛子慕怒:“她該死!但是我豈能如此便宜了她,不讓她受盡折磨我是不會讓她痛痛快快的死去的。”
“說那麼多幹什麼?”雲景隻是冷笑,昂然看著衛子慕:“承認你不舍又如何?”
“總之,我不允許你動她,”衛子慕負氣地一擺手:“雲景,既然此刻你喚我少城主,那麼別忘了誰才是主子……”
“那麼,你是要拿少城主的地位壓我嗎?”雲景冷笑:“你終於想起自己的身份了嗎?”
“阿景,”衛子慕歎氣:“你別逼我。”
“我便逼你了如何?”雲景絲毫不畏懼地迎向他的眼神:“若你不殺了她,那你便殺了我吧!”
衛子慕退後一步,避開他的目光,輕輕一歎,重複著那番話:“阿景,你不要逼我。”
“你果然舍不得,”雲景冷笑,不再咄咄逼人,不再喚他“少城主”,聲音裏帶了一絲失落:“公子,你別忘了你不姓衛你姓蕭——鳳凰城那麼多百姓等著你重新回到鳳凰城重新奪回鳳凰城,你不可以為了一些不相幹的人便忘記了我們複仇的使命……”
“我……從未敢忘,”衛子慕將手負到身後,低斂了眉,半晌之後又抬起,目光灼灼:“總之,我的事你不要管。”
“嗬嗬——”雲景喉間的笑音低沉:“我不想逼你……可是,我不能眼見著你愛上個仇人之女!”
“那個女子究竟有什麼好的,能把你迷得神魂顛倒幾乎忘記了自己的身份?”雲景一臉的悲憤:“這世間的女子何其多,為何偏偏是她?”
“你想多了,”衛子慕皺起眉頭:“我對她,隻有恨意。”
“是麼?”雲景冷笑:“那麼不管我做什麼,你都不該阻攔我才是。”說罷他徑自推開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