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酒店,六樓吉祥包廂裏,三個男人圍著桌子默然無語,麵前的飯菜已經冰涼,沒人動筷子。
許久後,莫書器艱澀道:“我以為,你當年在逗我們……”
蘇夜平靜道:“我是神仙。”
莫書器注視著他不變的容顏,苦笑道:“現在我信了。”
李斌一字一頓道:“我隻問你,約好的日子,為什麼不來?”
蘇夜忽然站起身來,在兩人驚愕的眼光中鞠躬行禮,鄭重道:“謝謝你們,讓我能撐到現在。”
莫書器驚疑不定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蘇夜微笑:“和你們告別。再等兩天我會離開南京,以後也見不到了。”
“開什麼玩笑?!”李斌一拳擂在桌子上,酒水撒的滿桌都是,他惡狠狠地瞪著蘇夜,從牙縫裏迸出話來:“你消失了整整三十年!!!現在剛見麵就告訴我們再也見不到?!”
“冷靜些。”蘇夜伸手在虛空中往下按,李斌隻覺得身體一緊,不由自主鬆開拳頭,乖乖坐在椅子上。
他震駭地望著蘇夜,即便已經知道蘇夜是神仙,但親身體驗到非自然力量時,還忍不住心頭發顫。
蘇夜五指並攏,輕輕托起酒杯,對李斌一笑:“八七年到現在才二十九年,你一激動腦子就亂了……”
“滾一邊去!”李斌大怒道:“我說三十年就是三十年,你一個神仙和我計較什麼?”
“好好好,你弱你有理。”蘇夜莞爾一笑:“將近三十年不見,難道就這樣幹坐著?大家喝酒,我先幹為敬。”
“八七年呢……”莫書器舉起酒杯搭在唇上,閉著眼睛去嗅那酒香,低笑道:“原來,一晃就是二十九年了……”
“時間真快。”李斌手扶著額頭,遮住了半張臉頰。在明亮的燈光下,他頭頂白發清晰可見,連皮膚也鬆弛不堪。歲數不到五十,卻已垂垂老矣。
蘇夜酒入喉內,化作火焰席卷全身,他凝視麵前截然相反的兩人,忽然想起第一次見麵時的情形。
那還是一九八七年,改革開放第九個年頭。在這一年,全球人口突破五十億,美國深陷於金融股市,蘇聯致力於改革經濟,撒切爾第三次連任首相,韓國獨裁統治終結,台灣正式解除戒嚴,中國發出第一條電子郵件:“越過長城,走向世界。”
那時的世界充滿熱血與生機,人們期待著新世紀到來。尤其在中國,一切百廢待興,領導們大手一揮,號召全麵向西方學習。一時間神州大地充斥著各種思想理論文化傳統,氣功熱與迪斯科,蛤蟆鏡與喇叭褲。年輕人動輒詩歌、理想與希望,與異性搭訕第一句就是:“請問,您熱愛文學嗎?”
當時的蘇夜對這個世界陌生又好奇,他遊走在城市裏,結果被幾個帶紅袖章的大媽追著打,非要剪碎他的頭發和衣服,還要拘留罰款。無奈下蘇夜離開南京,在鄉下的村鎮裏晝伏夜出,以免被人類傷害。
記得下暴雨那天晚上,蘇夜從山神廟裏醒來,發現一個背著木盒子的青年,正在努力劈柴燒火。而被劈的木頭,似乎是山神像前的蒲團……
蘇夜很是無聊,就問他一句:“喂,你劈蒲團不怕山神報複嗎?”
青年嚇一大跳,險些把木頭砸在腳上,他警惕地叫道:“是誰?再不出來我動手了,我外麵有朋友!他爺爺的爺爺是霍元甲!!!”
“霍元甲的後人?”蘇夜好奇,就從山神像後探出頭來。他那時剛剛經曆一場大戰,法力消耗嚴重,和凡人沒什麼區別,隻能小心小心再小心。青年看到他後,遲疑道:“你是女同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