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一個至多個-《檔案:一部個人史》(1 / 2)

從春秋筆法開始從我們多年的學習經驗知道了一切曆史都是當代史,我們的曆史教科書簡直就是神話,而現在放在我案頭的這本由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出版的英人蒂莫西.加頓艾什著汪仲譯的《檔案:一部個人史》告訴我們曆史還有一種,“曆史學家一直在做研究,一麵也創造了曆史,自己成了這個曆史的一部分。”

書有很多,也有很多種,有的書能調動起讀者內心全部的曆史認知和價值觀念,《檔案》還不止於此,它還能讓思想超越所限的實際環境,思考一些永恒的內容。我向來抵觸對經典作品進行壓縮提煉,名著的價值就在於通過對細節把握體現出來的原生力量去感染影響讀者,抽幹了細節,就是陽光底下無新事,不是曆史的劇情老套,而是除了演員和布景劇本從來就沒換過,這樣的曆史敘事裏沒有人這個主體,也就與我們沒了關係。但說到一本書總要講一下這本書的大概,再去或推介這本書或借此去販賣自己的私貨抑或二者兼而有之,在此我不能不落窠臼。

《檔案》講述的是在東德斯塔西這一據梁文道講為人類史上最龐大也最嚴密的國安機構(若以東德人口估算,平均每50個成年人當中,就有一個和斯塔西相關,若非直接替它工作,便是間接為它服務。)背景下,1980年時為在東柏林當交換生的英國青年即作者進入了斯塔西“作戰性個人管製檔案”管控的視野,1989年柏林牆倒塌東西德合並,新德國開放了斯塔西的檔案,已成為牛津大學曆史學教授的作者以學術研究的態度將秘密警察的檔案、日記、記憶並與檔案中所涉人物的訪談和接觸形成融合對照,作者從“一個窗口、一個樣本、一個達成目的的方法、一個實驗的目標”的個人的微觀角度,將在努力還原那個時間截麵的真實狀況彙總成本書,引導我們去體會曆史、記憶、自我乃至人類本身這些的形而上的概念,實現了從一個到多個的曆史學價值。

書既然是建立在檔案基礎上的,那首先我要闡明的是與作者對檔案記載持一定的懷疑態度不同,我隻是認可作者所查閱的這些檔案的物理存在的真實性,但對記載內容所要反映的真實基本懷疑。“在風平浪靜的海麵上讀出雷暴的預示,無事變成小事,小事衍成大事;每一個人背後都另有人指使,每一個行動背後都別有深意。這就是斯塔西這種機構看待世界的原則。”(梁文道《導讀.出賣作為一種美德》)這樣的立場不會有事實,而如果參照我國檔案來驗證記載內容的所謂真實性,我們的體驗自會深刻,試舉一例,山東核電科技館的看板上有一份1958年7月1日《人民日報》頭版翻拍圖片,與“我國第一座原子反應堆建成”新聞並列的是“夏糧增產35億斤”。這裏的檔案就如文中對記憶的使用,“我們所擁有的是對某一個人、某一件事、某一個時點的無限回憶:不但隨著每一秒時間的流動而逐漸改變,而且偶然會因為某一個戲劇化的衝擊、一項出其不意的表態等而有扭轉的回憶。就好像電腦上的數碼影像,每一種顏色、線條、細節都可以在電腦屏幕上任意改變一樣,在人腦中的回憶也經常在變換中。不過,和數碼影像唯一不同之處在於,我們無法控製自己的記憶,也無法任意倒帶,讓自己回到最原始的記憶中。有人說‘過去就好像陌生的外國一樣?,事實上,過去是另外一個宇宙。”,不同的是檔案一旦形成便不再改變,隻是在生成時可能就是假的,否則無法解釋理論上應該清楚每一個國民誰是誰的東德最後為何仍逃避不了傾覆的命運。

客觀講,書中論述的內容在現時的中國沒有討論的空間,但曆史研究的價值恰在於借鑒。除了鸚鵡學舌般的竊取,每一次對曆史的闡述都是作者個人的體驗,《檔案》一書透過場景的還原,拷問的實質對象是人性,閱讀中我不時會問自己,在那樣的曆史場景裏我會選擇什麼樣的立場和行動?答案其實是現成的,“這個人,就坐在我們眼前的那一張椅子上,明明就是小官僚執行者的罪惡代表。然而,他卻是一個顧家好男人,自豪於自己的剛正不阿,忠誠不貳,中規中矩—一切被認為與‘納粹主義?合作的‘第二層次美德?。他甚至到今天還無法承認,他忠誠服務的機構結構性、係統性地做錯了事情,隻會坐那裏懊惱曾經偷竊過一兩部火柴盒小汽車。”

八卦新聞或許證明著窺探他人隱私的存在合理性,因此閱讀《檔案》有些像在讀一本令人隱隱的恐懼的政治小說,並因其真實的不能再真實,讓人欲罷不能而一睹為快。可真實的材料所重建的曆史真的就是可靠?“我在痛苦中測試自己對於過去的生活到底還記得多少。即使今天,在將所有檔案、日記、信件等詳細記錄備齊在我麵前之際,我仍然需要仰賴想象力,為我重建起過去的生活。就像勒南所論的民族一樣,我們每個人都在記憶與遺忘的不斷組合過程中成長。但是,如果我連自己十五年前的模樣都無法重建起來的話,還有什麼資格寫別人的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