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1 / 2)

它想走,走不了;它想吃人吃鬼補充元氣,吃不了;它想翻盤取勝,還是翻不了!

白麵鬼怒叫,盯著程蘊的雙眼怨毒如蛇。

可惡的小鬼,竟敢算計它!竟敢扮豬吃老虎!

叛徒總是比敵人可恨,白麵鬼的滿腔怒火全數落在“鬼中奸”程蘊的身上。

衝動使它不惜自損本源,憋足了力氣將魁梧書童暫時擊退,尖叫著撲上去要將程蘊吞殺,卻見她看向自己的身後,璨然一笑。

笑你個頭啊笑!

白麵鬼更怒,警覺卻從心底冒出,慌忙回頭去看。

程蘊當然不會無緣無故地笑。

她笑,是因為她看到提劍追出來的書生李正,他手裏的劍比她的陽氣厲害多了,而這把充滿了陽剛正氣的劍,它正在砍向白麵鬼的粗脖子!

程蘊吹出一口陽氣,趁著白麵鬼自亂陣腳之際,正中它那烤得皮焦肉爛的臉。

“哈哈哈……”一擊得手的程蘊不忘偽裝,她像瘋子一樣哈哈大笑,用力推開婢女,撒腿往荒草叢深處跑,猶如一陣風兒吹過,迅速消失在幾個活人麵前。

白麵鬼的頭被陽氣灼燒得像塊熟肉,李正的劍刷地一下將它斬首!

白麵鬼屍首分離,本就損傷了大半的陰氣本源被利劍自帶的陽剛正氣蒸發殆盡,它知道自己即將消散,極憤恨地慘嚎著,極不甘地追向逃跑的程蘊,極無奈地化作陰氣和汙穢血水,被徹底殺滅。

從白麵鬼衝出,再到它泯滅,加起來不過三十個呼吸。

胖書生吧嗒一下坐倒在地,嚇得尿濕了褲子,臉上卻是劫後餘生的喜悅。

因精氣被奪,瘦得皮包骨頭的黃生踉踉蹌蹌地從堂屋逃出,恰好見到佳兒化身的白麵鬼被斬,其中隱約可見佳兒的美麗身影,登時嚇得麵如土色,撲倒在地昏死過去了。

婢女抖索著慘白嘴唇,目光發直,兩股戰戰。

李正眉頭緊皺,提劍看著程蘊消失的地方,心中猶豫了一下,到底沒有追上去。

他依然不知道她是人還是鬼,也不知道她是真傻還是假傻,甚至於白麵鬼為何被烤焦,仍是不清楚。

不過,白麵鬼會如此迅速地潰敗在他手上,程蘊應該起了些作用吧?

李正是個謹慎的人。

在闖入堂屋抓鬼的同時,他利用準備好的法器布置了範圍禁製,這禁製攔不住陽身的人,卻能阻止陰身鬼物。等待片刻,沒有等來鬼物撞在禁製上的反饋,李正心頭的一口氣漸漸鬆了,料定程蘊非鬼,自己沒有放虎歸山。

他看向昏死的黃生,想到此人禁不住美***惑,竟被一頭猙獰猛鬼壓身騙去精氣,免不得心生厭惡,不客氣地踹了他一腳:“醒醒!”

……對引陽氣洗髓的程蘊而言,李正布置的禁製形同虛設。

想吃掉自己的佳兒死了,她覺得很高興。

可她又怕李正和書童追上來殺鬼,還怕姥姥計較自己弄死了佳兒,在微涼的夜風中越跑越快,不知不覺就跑出了荒宅,跑到空蕩而少人的街道。

發現李正沒有追來,姥姥也沒有露麵,程蘊的心情頓時輕鬆起來,充分發揮魂魄之身比羽毛還輕的優勢,就像脫了韁的馬兒,跑得比風更快更自由更無忌,所有的煩惱都被拋至腦後,隻剩下純粹的、快樂的自己。

有多少年沒這樣開心肆意過了?

程蘊在渡口停下,看著熱鬧的人群,看著水中倒映的鉤月,聽著繁華人世的喧囂,喜悅沉澱下來,心裏是前所未有的平靜。

她想起自己的生前,印象中,爹娘是農夫農婦,家中兄弟姐妹齊全,雖然常常吃不飽肚子,但肆意的歡笑和由心的快樂可以概括整個童年。

程蘊記得最清晰的是七歲那年,天不下雨,顆粒無收,很多人都餓得不行,更窮更偏的鄰村甚至發生了易子而食的慘案。她害怕,在聽到傳聞當天,主動找牙婆把自己賣了,換來銀子買回糧食留給爹娘。

後來,程蘊在江南林家當了九年丫頭,又隨林家小姐出嫁,在郭府一住三年,接著拿回賣身契,用多年攢下來的錢在市井開了鋪子謀生。若是戰火沒有燒到梁城,也許她已經和暗暗喜歡自己的季屠戶成親,老來有伴,兒孫滿堂,壽終正寢……

據說,這叫一世圓滿。

可程蘊想要的圓滿,與大眾心目中的圓滿是不同的。

她聽說過,有人把妻子活活打死,在喪禮上哭過,轉身又跟沒事人一樣娶了新婦進門,幾年後新婦也給埋進冰冷的土裏,那人跟第三任妻子拜堂了;

她親眼見過,林家小姐和郭府少爺濃情蜜意,很快生下兩個女兒,隻因老太太想要男孫傳宗接代,林家小姐明知自己身體沒養好,又去拜了菩薩趕緊懷孕,不料臨盆時一屍兩命,老太太嫌這媳婦不中用,辦喪事時根本沒露麵;

她還見過,一個寡婦辛辛苦苦地供兒子讀書,等到兒子中了舉,婦人說對門的鰥夫劉掌櫃這十幾年來幫了她許多,一直想求娶她做續弦……後來,劉掌櫃坐牢死了,他的兒子搬去嶺南,婦人懸梁自盡以證貞潔,兒子得了母親用性命換來的名聲,成為朝廷要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