祀王府。
“她又出去了?”冷畫巷聽著都管江忌的話,手中的毛筆抖了抖,一滴墨落在已快畫好的顏如墨的畫像上,他將筆放在一邊,起身看向江忌。
“是。”江忌低著頭,用微顯蒼老的聲音答道,“看起來已有數日了。蘇家小姐也不見了,應是與郡主一同。”
冷畫巷望向窗外,命江忌退下。
窗外的花又開了。猶記當年,他是紈絝的公子哥,而她是江邊的浣衣女,四目相對便讓他沉淪。看慣京都富家女濃妝的他真正理解了什麼叫出水芙蓉,即使麻布衣也掩不了她的美貌,眉筆的描摹增添不了她的魅力,她隻屬於夢中,黑白相見的水墨畫。他如一個姐姐般帶他在林間穿梭,讓他結識各種動物花草,讓他知道生活不隻是眼前的四麵瓦牆,一方天地,她的性格感染了他,讓他從一個世家子弟向君子轉變,讓他知道了什麼是真。
他開始關注身邊的人,不再紈絝而倔強,蠻橫而殘暴。相處之間,他也漸漸沉淪,找到心之所屬,而父親已為他安排好了婚事,侍郎之女,大家閨秀,有配得上他的身份,有賢妻應具備的禮儀,卻沒有理解他的心。
新婚之前他與意中人在月老麵前許願,結發為夫妻,相愛兩不疑,那一夜,他將生米煮成熟飯,卻隻為她謀得個侍妾之位。他以死抗拒換來的卻是父親不屑的眼神和話語,男兒當以天下為己任,兒女情長不應成為絆腳之石。他拒娶侍郎之女,帶著她到邊關殺敵立功,捷報頻傳,父親終於同意讓他娶她,卻讓侍郎之女為妾。第二日其妾死,她便成了他府上唯一的女主人。為此父親也未過問,隻不斷將朝廷之中反對他的人之女向府裏塞,他見一個砍一個。
他開始讓她學習禮儀以應付宮中嬪妃的刁難。她越來越像淑女,刺繡,彈琴,繪畫,吟詩,對弈樣樣精通,卻離當年那個她越來越遠。她成為了京城第一美女,一顰一笑都令人心醉。她喜歡花草魚蟲,他便命人在府上修建亭台樓榭,鑿池挖山供她玩賞。而她卻常常站在樓上倚欄靜靜地看,卻少踏足他為她修的天地,她從不勸誡他早日安睡,卻每日給他端上一碗湯補身。他讓她當閑妻,她卻為了他,當了賢妻。她從未給他惹事,盡著妻子的本分,隻需一個眼神便能明白彼此的心意。父親臨終時念的是他的名字,卻將皇位傳給他的兄長,因為他太固執,放不下東西,不適合皇位。
再後來,他們有了九卿。
再後來,他出征平亂。
再後來,她死了。
若沒有遇見,她仍是江邊浣衣女,嫁貧農為妻,一生風平浪靜;他仍是京城世家子,娶富家女為妻,一生榮華富貴。她會一直活著直到老死,他會一直掙紮直到死亡。他們的命運將會變成平行線,永遠沒有交點。他會被記入史冊,或輝煌或狼狽地過完一生,而她會永遠被埋沒,除去親人無人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