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麵兩個兵士,一左一右,狠狠地抓著蘇曠雙肩,將他從地上提起,推拖著蘇曠進入那木房內的牢籠中,左邊的一個道,小子你可聽好了,這就是我們楚軍營中特有的無羈籠,籠門不設鎖口,你有膽就盡管逃好了,但我要提醒你的是,一旦被營中士兵發現,就地格殺無勿論,說完,二者揚長而去。蘇曠倒臥在籠中地上,悲然忖道,逃?不說這軍營中警戒如此森嚴,單單自己雙腿殘疾,又能逃得到哪裏去,隻能寄望出現奇跡,要是能夠見到他們的軍中統帥或有一線希望,又或是楚伯父恰好在這軍中,並能看到我,那就一切大好了,不禁回想起昔日楚伯父光臨潼澗的盛況來,自己在父王身側,曾切身感受過楚伯父的豐姿偉儀,那真是一個有魅力的人,談笑中,霸氣又不失親和,一言一辭間,始終照顧著周圍人的感受,要是用詞語來形容的話,可稱之為慈悲祥和,德高威重,楚伯父啊,你知道嗎,您的侄子正在您的軍營中迫切地想見到您呢,真的想不明白,您的軍營中怎會有那種兵士,戾氣粗蠻,有如頑匪。時間一分分過去,很快,黑夜已經來臨,那個三角眼軍士一去之後再也沒有回來,當然,蘇曠手中的褚色莽龍袍也被其拿去,現在的蘇曠,就如同一粒微塵,被人遺忘。一轉眼又是數個時辰過去,已然將近中夜,蘇曠癱躺在牢房內,手撫著空空的肚腹,悵然地歎了口氣,已經一天沒有進食了,透過木籠的隙縫,從沒有門沿的木房向外瞧去,木房外是一座長滿蘆葦的小丘,小丘那邊乃是綿密雲集的軍營帳蓬,依稀可以從白色的蘆葦叢中辨別出遠處傳來的獵獵狼燭營光,而白天的操練號角聲早已停息,四周一片靜悄悄,蘇曠饑餓難奈之下,掙紮著在地上挪動,好不容易越過那牢門,艱難地向外爬去,心想著在小山上扯上幾根葦杆來充充饑。好不容易挨到蘆葦叢下,黑夜中,蘇曠摸索著扒出數支蘆葦根莖,整個兒就往嘴裏送,連吃了好幾捧,稍稍緩和下肚中的饑火,正在這時,一陣淒婉渺茫的笛聲傳來,蘇曠停下手中的動作,靜靜地聽著,猛然晃了晃腦袋,自語道,莫不是我的幻覺麼,竟然是二叔的夜鳴笛發出的蘇茄九轉,其時蘇家王室內府子弟為防患於未然,特命樂師編製了一套蘇茄十八轉的音調分發下去,每一轉皆獨立成曲,以供危難時相互識別聯係而用,蘇曠精神驀然一振,應該不是幻覺,就算是鬼邪之音欲迷幻於我,也決計奏不出這種獨門音律,隨手抓起一根蘆杆,褪去枝葉,再從地上無數荊棘中挑選一二在上麵戳上幾個孔洞,就成了一支簡陋的短笛,蘇曠放在嘴裏,嗚嗚地吹著,正是蘇茄十八轉中的蘇茄二轉,空寂的夜中,那蘆葦杆奏出的樂聲份外明徹,與那夜鳴笛聲相應和,陡然,遠處的笛聲一陣激顫,猛地撥高,蘇曠亦調整音節,與之相隨,到後來,夜鳴笛聲漸趨平緩,音色卻是越來越暢達明亮,蘇曠以手托杆,默契相迎,過了約半柱香的工夫,忽然,小山丘前麵的空地上,腳步聲疾起,一大隊衣甲鮮明的兵士飛奔過來,為首的乃是兩名身著青衫的中年儒生,滿臉焦急祈盼之色,麵貌十分相似,儒雅中帶著幾份英氣,當先一人年紀稍長,雙手捧著一支玉笛,尤自嗚嗚吹著。二叔,三叔,蘇曠一見之下欣喜若狂,渾忘了自己已是殘廢之身,就欲向他們撲去,腳下一軟,如葫蘆般骨碌從小山上滾了下來,兩名書生急忙上前將蘇曠從地上扶起,後麵的那位書生伸出顫抖的手,輕輕撫摸著蘇曠的臉頰,眼中含著淚花,曠兒,真的是曠兒,天呐,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尚令我們蘇家沒有完全絕後,隻是曠兒,你的腿……..,還有曠兒,你又是怎樣出現於此地的,然而蘇曠,再也抑製不住內心的委屈,哇的一下,撲到其中一位書生的懷中痛哭起來,雖說他得到天地浩然正氣的加注扶持,可畢竟還是個年交二十的大孩子,從小出生富貴,幾曾經曆過這種國破家亡的痛苦,這些日來所遭受的種種淩辱折磨,於此刻終於找到一個渲泄口,中年書生一邊輕撫著蘇曠的背部,對著旁邊的另一名書生說道,二哥,曠兒必定經曆了不少磨難,能夠流落來此,上天待我們蘇家已是不薄,此時已是夜深露重,這裏地勢又頗高,容易感染風寒,我們還是將曠兒扶到軍帳中再慢慢述說好了,正是,年長書生扶著蘇曠,毅然起身,帶著一幹兵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