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淩晨時分,東方的啟明星還懸掛高天,整個史家集靜悄悄的,連喜歡早起的莊稼人都沒有起床,此時,朱紅色外牆的史家大院旁的側門,開了一條縫,一身背包裹的青衣小廝從其中跨了出來,卻是旺財,一邊揉著惺鬆的睡眼,一邊自語道,三百裏外的青月嶺中有一位法力高強的青巢大法師,哼,這張大麻子的話也不知有幾分靠譜,要是這一趟讓我白跑的話,我非將他和二寡婦的事告訴他家婆娘不可。不過也難怪老爺,隻要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他也會試一試的,但願這什麼青巢法師不是那欺世盜名之輩。邊自語間,走下莊前的石階,卻聽見哧咣一下,旺財險些跌了個嘴啃泥,站直身來,轉頭向身後瞧去。此時晨光微翕,朦朦朧朧中隻能依稀辯別有一具人形模樣的東西斜躺在那石階之下,本來因為小姐蘭香的事,史家莊上的大大小小都已是杯弓蛇影,這一下子,隻驚得旺財亡魂皆冒,鬼,鬼呀,一聲大叫,撥腿就跑。卻聽得身後有聲音傳來,籲,如今的年青人,怎地越來越不成話了,踩了老道我一腳,不僅不道歉,還在那大呼小叫的,世風日下,世風日下額。旺財聽到人聲,膽怯之情稍斂,回頭走了兩步,定睛瞧去,卻見一個馗衣百結,邋遢透頂,須發已經花白的老道士正枕著一個偌大的酒葫蘆,在那啾啾大睡,嘴還一砸砸的,仿佛在咀嚼著什麼有味的東西,聲音正是從那傳出,原來是人不是鬼。這下旺財心中大定,走上前去,吆喝道:你這老道怎麼如此不成話,什麼地方不好睡,偏偏睡在史家老爺的台階下,起來,起來,一邊睡去,卻見那老道緊閉的雙眼微微睜開,朝旺財望來,也不以為忤道:小哥,這麼早,你背著包裹幹嘛去,說與老道聽聽。旺財心中有氣,喲嗬,我幹啥去,還要向你稟報不成咋的,不理會那老道士,快步前行。我知道了,一定是偷了東家的銀兩,怕被發現,畏罪潛逃,嘖嘖。這下,旺財的火氣一下子上來了,又折了回來,好你個臭道士,在我史家的地盤上睡覺,這就算了,你還血口噴人,誣蔑本少爺我。信不信我立馬叫幾個壯丁出來將你扔到河裏喂魚去,雙手搙起衣袖,作勢欲打老道士。老道士嘻嘻一笑,小哥兒,和你開個玩笑,我跟你說,就算你把那個什麼青巢大法師請來,也隻不過是送菜罷了,白白讓那妖怪給吃掉,啥用也不頂,更何況,這三百裏路程,一去一來,沒得五六日辰光也往返不得,你們家小姐可是耗不起了,聽得此言,旺財的火氣一下壓了下去,更大的疑慮卻冒了出來,你,你究竟是人是鬼,怎麼知道我要去請青巢法師的事,還有,你又怎麼知曉我家小姐的情形,難不成是你害的,老道士一臉哂笑道:噫,小哥兒,你不也會開玩笑嗎,但這種玩笑可不是鬧著玩的,老道擔當不起。進去吧,告訴你家太公,就說門外有個雲遊四方的道士,見你們宅子有些妖氣,幫你們降妖來了,順便嘛討些酒喝。旺財聽了,十分中倒有九分不信,心中譏諷道:不過一個偷聽到太公與我的吩咐後來騙食騙財的道士而已,口頭上的活一點也不利索,想想上回那個叫圓空大師的騙子,人家全副武裝不說,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貧僧圓空,出家於岐元山金光寺,路過寶地,見貴宅上方有妖氣襲卷漫延,直衝雲光,故來除此妖孽,以保一方平安,嘿嘿那叫一個專業,哪像你這臭道士,一句宅子裏有妖氣,除妖來此這就完事。嗨,這有妖氣,方圓十裏的三歲娃娃都會說,怕是你最後那句順便討些酒喝才是重點吧。盡管心中如此想著,旺財還是返身回去,向史太公稟告去了,邊走邊想。不管這臭道士打的怎樣算盤,妖怪的恐怖可是擺在那兒,被吃了也是你活該。但總算是自稱捉妖的,聊勝於無,自從那天那個所謂的圓空大師出事後,這後來是一個上門的法師道士也沒有。
聽完旺財的稟報,史太公並沒有顯出多少喜形於色,從旺財的描述中,太公一聽就知道是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為了一頓酒食前來行騙的江湖老油條。但史太公素來宅心仁厚,對旺財言道:去告訴那位老道長,此事確不比尋常法事,端的非同小可,前些日那位圓空大師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賞他些酒食,讓他去吧,不要為此枉自丟了性命。旺財重新出得莊來,喚道:兀那道士,你可有福了,太公大發善心,不用你搗鼓那些捉妖的把戲就賜你酒食,那道士聽後卻渾不在意的樣子,將史宅所賜酒食揣好後,對旺財言道:太公心存仁厚,當吉人自有天向,老道我受此款待,回去告訴太公,此妖我收定了,旺財見實在拗不過他,隻得再去向太公重報。太公無法,那且隨他吧,如若道長除妖有什麼要求,爾等盡量滿足,至於旺財,你還是即刻啟程,去請那青巢禪師,快去快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