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夢琦還在樓邊上,沒有多說別的,沒有動過位置。
前行一步是幾十米高的副教學樓,樓下站滿了和她一樣的學生。後退一步是海闊天空,領導老師們都揪著心,不敢刺激她。生怕一句話沒說對引起波瀾萬千,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到時候可就真的後悔莫及了。
正校長王景明的心頭早已擰成八瓣,打量了下身後的吳喆,又看看前麵艾夢琦。
招呼吳喆上前,語氣鄭重的說道,“這位同學,我知道你想勸她,可是千萬記住不能說過激的言語。你隻能站到那個白線那和她說話,不能再往前走一步了。她父母和警察馬上就到了,要是不行馬上回來,不能冒險。”
帶著校長千叮嚀萬囑咐的警示,吳喆試著慢慢往前走。
“你別過來!”
一個吊著右手,短發削得很薄,同樣穿著四中校服的女學生朝自己走過來。
女學生聞言,駐足原地,沒在往前走一步。
頂樓天台,兩個女生,一個長發迎風揚起,一個短發不安翹起。十多米的距離,隔著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110接到報警,火速出警,一起來的還有消防、120救護車,穿過繁華的鬧事,駛進校園。
俯看樓下,消防戰士已經撐起了救生氣墊,許多警察穿梭其中。警戒線拉開,劃出隔離區。醫生護士仰望自己,聽不清說些什麼。
女學生站在原地低頭一動不動,艾夢琦看不清她的臉,不知道她是誰?
“你別浪費口舌了,我不會聽你勸的。”長發女孩撫過被風吹亂的秀發,語出驚人。
“你錯了,我根本沒想勸你,就是來看場鬧劇。”揚起頭的瞬間,艾夢琦看清了女學生的容顏,惋惜混合著些許嘲諷,不知所言。
“那你上來做什麼?樓下也是一樣。”
“樓下,怎麼和這比。既然要看戲,就要選最好的位置,看全看清楚才過癮。”短發女孩,用左手撫摸帶著夾板的右手,異常溫柔。
“你還是別白費心機了,你的這招反彈琵琶實在是太老套了。明顯的連我都能一眼拆穿,別作秀了。”
這麼快就被揭穿了,反其道而行的辦法行不通。看來隻能見招拆招了,吳喆靈機一動又施一計。
“你贏了,我真的沒想到像你這樣的女孩都會選擇一死來結束自己的生命。看來我還是高估我自己了,以為自己可以忘記過去繼續生活。純潔如你都想離開這個世界,看來這個混沌的塵世真的沒有什麼值得留戀的了。”麵如春風,沁人心脾,吳喆給人的感覺是不容拒絕的溫暖。
“我記得前幾天看到一則新聞,一對情侶玩跳樓殉情,從十樓跳下來。你猜怎麼樣?男的當場死亡,女的卻沒死,拉到醫院搶救。年邁的父母拚死拚活,求爺爺告奶奶湊醫藥費,結果鬧了個全身癱瘓。想死沒死成,反而成了家人的累贅。活著對不起一同殉情的男友,死了對不起傾盡家財的家人。”
殘忍的新聞通過吳喆的敘述,就像一場毫無意義的荒誕劇,那麼冷靜,風淡雲輕。
艾夢琦不禁懷疑剛才說話的人不是眼前的校服女孩,滿臉的不屑,甚至是厭惡。
“忘了告訴你,那個女孩原本很漂亮的,和你一樣是個美人兒。不過,毀了,再也不用出門見人了。嗬!你看我都說了些什麼亂七八糟的?她都癱瘓了,想出門了也出不了,這輩子隻能躺在床上了。父母健在的時候還能照顧她,要是有一天,白發人都不在了,隻能等死了。”
長發女孩,怔住了,她忽然害怕聽到女孩說的,死命的捂住耳朵,緊閉雙眼。
趁艾夢琦處在掙紮過程中,吳喆把握機會,不顧警告,越過白線,緩步移到天台前。
十幾米的距離,平時幾步的事情,吳喆每走一步都牽扯著身後校內領導和老師的心。
和艾夢琦站在一條直線上,兩個人之間僅隔著一條手臂的空隙,吳喆靜下心,強迫自己呼吸平緩,隱藏好情緒。
右手不便,吳喆沒有十足的把握能一把拉回身旁的艾夢琦,思量過後,她接著說。
“跳樓真的不是一個好的方式!美人從來都是最注重外貌的,從樓上跳下去,身體受到重創都變形了。特別是臉,麵目全非是肯定的了。”
“你別過來!”慌張中,艾夢琦身子又向後退了一步,抵在護欄上。
“你別緊張,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看看這副教學樓的高度夠不夠,別在摔不死人?那你可就慘了。”
左手扶著護欄,右腳踢地麵。一塊小石子恰巧躺在前麵,一腳被踢飛,劃出一條精美的拋物線,粉身碎骨了。
空氣中,尼古丁的成分成倍積聚,青煙彌漫。
“砰!”辦公室的門被一角踹開,來人飄進來,抬腿踹了腳門,門在身後緊緊甩上。
“唉,我說你是不和自己的肺有啥深沉大恨啊?抽煙也沒有你這麼個抽法啊。”
“下次再用腳踹門,自斷一條腿。”項珊從煙盒裏抽出最後兩根煙,給自己點上一根,另一根彈給躺在沙發上裝死的嚴飛。
“別說!你還真舍不得,要是我腿折了,誰還敢替你賣命。”
挺身,撿過落在身前的煙,從兜裏摸出打火機,費了半天勁怎麼都打不著火。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不是有煙找不到打火機,而是打火機就在你手裏,你卻點不著。
嚴飛痛苦的要死,起身去摸項珊的打火機。點著煙,狠狠地嘬了一口,悠閑地吐出煙圈。
鈴!鈴!鈴!
辦公室內線電話響起,項珊挪過身子,按了下免提,一個渾厚的聲音傳出。
“項珊?”說話的是張局長,聽到真神親自打電話,項珊立馬坐正身子。
“張局,我是項珊。”
“四中學生鬧跳樓,你去處理現場一下。”一個學生跳樓,張局怎麼知道的?
“這誰啊,還讓您親自打電話。”
“跳樓的是副市長艾森的千金,艾夢琦,你趕緊去一趟。分局和消防的同事已經過去了,可我不太放心又走不開,你去替我看看怎麼回事。”知道項珊被局長指派來活了,閑在一邊的的嚴飛樂的那叫一個美。
局長張雲山和副市長艾森倆人原本是高中同學,現在又住在同一小區,私下裏相交甚好。今天接到報警電話說四中鬧跳樓,遲疑了好一陣,就記得艾家的女兒長得標致,學習很好,怎麼突然就鬧上跳樓了。本來想自己去看看,結果剛動念想,上麵來領導突擊檢查,走不開。
“接旨!”項珊,起身準備掛電話。
“處理完給我回個電話。”
“得令!”手指按上掛機鍵即將掛斷的的那一刻,裏麵又傳來一句。
“你見到嚴飛告訴他把上午該交的總結趕緊送來,那混小子不知道又跑哪得瑟去了,每次交總結就找不到人。”
聽到局長在電話裏讓自己交總結,前一秒還幸災樂禍的嚴飛立馬樂極生悲了。雙手抱拳,小摸樣委屈的活脫脫一個受氣小媳婦,就差跪地求饒,高喊好漢饒命了。
“知道了,那局長,我可先走了。”掛斷電話,拾起桌上的車鑰匙,扯過搭在椅背上的製服,揚長而去。
停車場,豐田越野發動引擎,刷卡起杆,駛出公安局。
拐角處,馬路牙子上一個警察蹲在那東張西望,瞧見一輛豐田警車開出來,屁顛屁顛的擺擺手,豐田在其麵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