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王醫生申請以後，修明雅成了由米的對應客戶。
她隻對王醫生說這孩子隻是有點青春期的憂鬱和叛逆，完全可以當作自己的實驗對象。王醫生一邊脫著大褂一邊打著熱火朝天的電話，滿臉40歲女人的皺紋在臉上笑成了一朵花。她隻回頭回了一句：“你要看青春期叛逆類型的輔導書？在書架上，自己去拿嘛。”——連由米的話都沒有聽清楚。然而由米嘴張了張，居然沒有去更正。自己說過了的，她那種態度也是答應了的。隻能怪她聽力不好吧。後來隱隱覺得自己這不是在自私麼。拿一個孩子做自己的實驗對象。還是別的什麼？
由米在兩天後如約見到了修明雅的父母。
一男一女坐在前廳的桌前，麵前是谘詢所待客用的塑料白色水杯。幾句話過，才知道修明雅的父母早已離婚，在座的女的是親生母親華英，男的是前不久才和華英在一起的石利。華英麵色有些憔悴，但仍蓋不住臉上的華光。說話中氣十足，是個幹練的女子。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們離婚給她造成了這樣的結果..這孩子從17歲以前一直很正常…學習成績也很好，但後來不知中了什麼邪，整天不說一句話，死活不願意參加高考。大概有一個月之後，突然說要去學畫畫。我很高興，就給她報了最好的繪畫培訓班。但她仍然不大講話。
孩子的父親與我們不在一個城市，我們早就分居了。孩子的事情他知道了，卻沒有那個能力幫孩子，經濟條件很不好。那時我們——”
“阿姨，您到底有沒有發現明雅有什麼不正常的地方，除了不大說話？”由米打斷華英的敘述，她很著急，而華英卻一直說不到點子上去。
可聽到由米這話，華英和石利緊張地對望一眼，突然就沉默了。石利趕緊打圓場地說：“先不要談這個了，我看由米小姐也是很熱心的人，我請由米小姐去喝杯茶怎麼樣？”他胳膊看似自然地往前一推，白色塑料杯子差點被碰灑一桌子的水。
由米聽出來了這話的態度。石利一看就知道是個油頭粉麵的生意人，說話腔調都是生意場上難聽的客套。由米裝作沒看到那水杯，聲音堅定地又問了華英一遍：“您到底知不知道您的孩子有什麼不正常的地方？肯定知道的吧，否則您也不會再三地帶她去看心理醫生。”
華英聽出了這句問話的堅定和誠懇的語氣，深吸一口氣猛地想說出來，卻被旁邊的石利一把拉住，“由米小姐，既然你很忙沒有空喝茶，那我們先走了，有急事要處理。改天咱們再聊。小雅的事您多費心，什麼輔助的藥啊補品啊盡管用，全部記在我帳上。”說完拉著華英就急匆匆地推開門走了，汽車尾氣在寒冷的空氣裏一片蒸騰。
由米愣了片刻，頹然坐在椅子上。可是她接著又被一種挑戰精神激起，站起來拿起手機撥通了修明雅的號碼。
修明雅正在畫室裏畫畫。中午時分畫室裏基本是沒有人的，大家都去吃午飯了。可她偏偏喜歡這樣人少的環境，她能在午飯時間裏臨好一幅淡彩的水粉。褲袋裏手機震動，她拿起看到屏幕上“由米”二字，漫不經心地去按接聽鍵，畫筆卻啪地一聲把果盤裏的蘋果抹了一大筆黑。她懊惱地把筆甩進水桶，傳到由米耳朵裏的聲音還是漫不經心地帶著點小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