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9章 生死依(2 / 3)

鄧綬隻知道禿頭早已站立於此了,絕不會想到禿頭是保持了這個姿勢整夜。

隻不過是一夜未見,再見,卻讓鄧綬大吃一驚。青渣雜亂的長在消瘦的臉頰,桃花鳳目此刻恍然無神,如果不是知道此人是禿頭,鄧綬絕不會相信這個看上去頃刻蒼老了十歲的男子昔日是多麼的魅美。褪去了往日的風流倜儻,隻留下歲月的蒼白痕跡。

在看到鄧綬的身影的時候,空洞的眼神終於聚集到了一起。

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雨露濕衣,發帶低垂於肩,墨發散亂,如此狼狽,如此狼狽。

鄧綬直直的看著禿頭,想要說什麼,嘴唇動了動,喉嚨卻發不出聲來,哽咽難受。

近了,再近一些。感到來人的靠近,禿頭麻木的身子微微顫抖起來。突然,他覺得全身冰涼,像掉進了一個冰庫,連呼吸也變得凝重。

一場秋雨一場寒,可昨夜淋了整夜的雨,禿頭也沒覺得冷,如今,理智上不想看到的,情感上卻望斷秋水的人兒站在麵前,禿頭沒由來的一陣冰冷感,從頭涼到了心底。

望著清晰卻模糊的臉蛋,禿頭伸出手,在指尖將要碰觸的一瞬間,停住了手。

是真?是假?是幻?是實?

是否一個碰觸,會像泡沫般消失?那他寧願永遠靜靜的遠立於一旁,隻求能看到她。

就像兩隻刺蝟,注定是不能相擁。

禿頭慘然的一笑,頹然的抽回手。

“怎麼這麼冰?”鄧綬握住禿頭垂下的手。刺骨的涼意,鄧綬打了一激靈。猛然抬頭,才發現禿頭臉色極差,慘白無力,整個人就像一具被吸幹了血的軀體。

“你著涼了?”鄧綬捧起禿頭的雙手,哈著氣,不斷摩擦,妄圖趕走寒氣。

呆愣了一下,禿頭猛地抽回手,一臉的漠然。

“我沒事。”聲音嘶啞臃腫,禿頭才發現喉嚨像火一樣燒著。“我們走吧。”他不想抽回自己的手,心底卻有個小小的聲音,不能讓她擔心。

禿頭感覺暖暖的,就像冬天的燦陽照在自己身上,驅散了寒意。似陽光驅散陰霾,心一下明亮起來。下一秒,他的心情卻又極度沉重,他要親自送走她。

禿頭盡量放輕步伐,若無其事的往前邁進,心裏卻早已翻騰。明明往日幾步就可走盡的遊廊,頭一次覺得如此漫長。每一步仿佛踩在心尖,心在滴血,卻隻能往前。

鄧綬慢走在禿頭的身後,望著顫抖卻盡力保持鎮定的背影,隻得低歎。明明想哭,卻笑著說自己很好;明明很累,卻輕步向前。她理解他此刻的心情,卻隻能是理解。

停下來吧,我會在你身後。她很想對他大喊。

隻是,她如他,隻能向前,不能後退。她許偌不了他今生,如果可以,她可以許偌他來生。隻是,來生,很渺茫。

馬車靜靠在遊廊的盡頭。

還有半步。禿頭抬起腳,在心裏默念。

隻是,隻有半步了。

腳踩下,緊繃的心弦在此刻終於斷裂。從此,他的世界沒有她了。

視線變得模糊,砰地一聲,偉岸的身影應聲而倒。

秋風無語輕拂過,落葉殘紅卻依舊。

禿頭睜開雙眼,呆滯了一下,想轉動身體,微一扯動,全身酸痛不已。

走了嗎?她走了嗎?

心中一陣絞痛,握緊拳頭,發現手被人握著,薄涼卻凝軟,很是舒服。

閉上眼,是夢麼?可手心的溫度,確實如此真實。慢慢轉移,視線終於落到趴在床邊的人兒身上,落在握著自己手的柔荑上,久久。

望著女子嬌好的睡顏,禿頭癡癡的笑了,宛若小孩。皓齒似瑩,鳳目桃花,如一彎月。

微動,反手握住鄧綬的手。

禿頭輕皺眉頭,他不確定自己睡了多久,卻知道時間肯定不短,要不然此刻身體不會傳來陣陣刺痛,如萬千蟲子噬咬著。

本該活動一下麻木的身體,卻擔心擾了鄧綬,終是沒動。

不是所有的夢都來得及實現,不是所有的話都來得及告訴你。內疚和悔恨,總要深深地種植在離別後的心中。世間種種。最後終必成空,我並不是立意要錯過。可是我,一直都在這樣做。

錯過那花滿枝椏的昨日,又要錯過今朝。

今朝,仍要重複那相同的別離。餘生將成陌路,一去千裏。在暮靄裏,向你深深地俯首。請為我珍重,盡管,世間種種,最後終必,終必成空。

還有什麼可奢求的呢?如若安好,足矣。

像是感應到禿頭熾熱的注目,鄧綬緩緩睜開眼來,輕揉額頭。

入目,輕笑淺淺,眼神洌洌,轉而又媚笑。

“你醒了。”鄧綬回笑道。“人妖。”鄧綬低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