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是受李德全傳喚的。”四爺果然臉色難堪,但礙於情麵,如實稟報,卻摒棄了兒臣的稱謂,在太後麵前稱朕,實在是心有不甘的體現。
我的感覺和眾人一樣,驚訝之餘議論紛紛。隻是我卻少了一種幸災樂禍的心情,因為已意識到今天可能惹禍上身。
“李德全,當日你是如何傳口諭的?”德妃毫不氣餒,順藤摸瓜的問。
李德全站在宜妃身後,小心翼翼的瞧了一眼新任主子,唯諾道:“奴才受宜太妃之命。”
這下輪到宜妃莫名了,她先是伸長脖子往德妃臉上瞧瞧,再往我這個方向看看。那神情仿佛唯恐我這個涉案人員跑掉,畢竟現在德妃已經不是德妃了,太後的頭銜如山般威壓。
不過,沒等宜妃回答,德妃的視線主動的掃到了我臉上,我想這一係列的問題德妃應該事前調查過才是,方才的問話,隻是為後來的動作鋪墊而已。
“茜寧,是你告訴宜太妃先帝口諭傳皇四子的吧?”德妃的話語猶如一把利劍,狠準穩的向我刺來。
“回太後的話,確實如此。”沒辦法,我隻能硬撐到底。
“那敢問,先帝為何獨獨宣了皇四子覲見呢?”終於德妃將最關鍵的問題拋了出來,這一番話直接導致我這個躲在暗處的人隨即暴露在聚光燈下。
“先帝口諭,她如何能問?”四爺的聲音焦急的傳來,他似乎很擔心我的樣子。我苦笑一下,恐怕很大程度上是為了他自己的皇位吧。
德妃厭惡的瞥了一眼四爺,接著幹枯的手指往身邊一抓,隻見正在愣神的阿然被迫朝前一曲,雙腿重重的跪在殿中央。
看來德妃對阿然也不過如此,我無語的搖搖頭。
“阿然,你給大夥好好說說,九嫡福晉的來曆。”德妃頗具諷刺的囑咐了一句,那句阿然而非貴人的稱謂證明了我的觀點。
阿然絞著帕子,小臉憋得通紅,頭低得快要碰到膝蓋。一分鍾過去了,一聲不吭。
“但說無妨,有本宮替你做主!”德妃再一聲本宮的稱謂猶如當麵煽了四爺一巴掌,四爺的臉色開始鐵青,眼睛裏也騰起一股子殺氣。
不知怎麼的,我無意識的往身邊看,隻見除了九爺一臉錯愕外,八爺十爺等一眾皇親國戚正麵色迥異的交頭接耳,更多的人所展現的表情無非是四個字:幸災樂禍。
“九嫡福晉當年在雍王府給皇上貼身當差。”阿然絞著帕子,抖著音回答。
“繼續。”德妃顯然知道更多,催促道。
“九福晉一來王府,奴婢就被遣到前院去了。”阿然的話雖然客觀,但在這當下甚是不堪。
“皇上曾經送給九福晉一雙繡鞋。”
“皇上曾命膳房煮薑湯給九福晉。”
“皇上曾在雨天上街找九福晉回府。”
“皇上……”
“皇上……”
我木納的立在那裏,耳邊一聲聲事實的陳述讓人無力招架。我驚訝阿然怎麼會如此清晰我和四爺之間的點點滴滴。難道愛一個人,就是在適當的時候捅他一刀嗎?
我咬著唇,不避諱的朝四爺望去,隻見四爺的麵色已經不能用怒氣衝衝來形容。一種後知後覺的恐懼如同陰霾遮住了他的臉龐,看來他也被這彈無虛發打了個措手不及。
“皇上曾特意打了個羊脂白玉的鐲子給九福晉。”終於阿然的最後一句話讓縮在角落的我逃無可逃。
德妃的臉上那是一水的得意,她似乎忘記了坐在身旁的穿著明黃的人是自己的親兒子。
一丈之遠的宜妃臉上則保持了一貫的震驚模樣,她更是等阿然講完,將手臂舉起,指著我的手腕喊道:“茜寧,你到底有沒有那隻鐲子?”
我絕望的瞅了一眼九爺,隻見他正眼含熱淚的徐徐起身,一手捏住我的手臂,一手慢慢翻起我的袖口。
我的眼淚滴落在翻起的袖間刺繡上。那華麗精美的繡工如今看來刺眼得不行。潔淨通透的玉鐲在燭光的反射下,鬼魅駭人。
“賤人!”宜妃一句從來沒有的惡毒稱謂回響在空曠而靜寂的殿內。
出離了悲憤的我臉頰轉向了九爺:“你信嗎?”
迷離的視線中,我仿佛看到九爺高高舉起的手掌,自高而下,自遠而近向我直直的掃來……
當晚,我沒有回府邸,原因是九爺根本沒回。於是沒了一家之主的府邸自然也不是我的家。我從獅子胡同輾轉到了街上,夜燈初上的花市,人聲鼎沸。隻是這一切仿佛與我沒有太大關係,我隻記得當我出了乾清宮門的時候,有一名貴婦疾步到身邊特意啐了一口:“呸,妄我素日當你是好姐妹,卻幹的是這勾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