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臉色一白,既而又恢複正常,朝我笑道:“閑時無聊看看罷了。”
我斜眼瞧了她一下,把書冊順手甩在了桌上,繼續講:“三阿哥的側福晉晉田氏,筆貼式敦達理之女。她本家是漢姓,現在的姓氏是抬的藉。她們姐妹二人,本該妹妹嫁於三阿哥,卻因為被九爺插了一杠,委屈成了九爺的妾。
周氏的臉上開始掛不住了,我竟看到豆大的汗水自上而下的滴落,在這初冬的下午顯得特別怪異。
“四十四年九爺生辰,那株深海珊瑚,是你的傑作吧?”我雖表麵上胸有成竹,心裏卻懷疑兩天前,四爺派人送來的密信是否可靠。我這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主,哪裏有本事查到這等絕密消息。
“當然了,還有件更大的事情,我不想提,提了對你,對九爺,甚至於對八爺都沒有好處。”我暗指斃鷹事件,故意根據四爺的建議采取心理戰。
“最後,我問你,你為何要去害郎氏?”我語速飛快的質問她。
“我沒有用粉去毒她!”周氏為證清白,竭力辯解。
可是話一出口,她連忙用袖子捂住了嘴,而我則神情傲然的盯著她的眼睛,告訴她,漏餡了。
於是一場無聲的角逐在屋中展開,兩個女人各自懷揣著心思對持著。一分鍾過去了,我發現周氏的眼睛越來越黯淡,終於她“啪”的一聲跪倒在地上:“我好恨,我真的好恨。”
“我恨我長得像芷若,那個死了很多年,卻依然活在九爺心中的女人。”周氏咬牙切齒的講,“我和三阿哥青梅竹馬,幾近婚配,卻因為在宮中和九爺萍水一麵。他居然跑到宜妃麵前,要求我嫁於他。可因為宜妃忌諱,她隻給我妾室的身份,結果我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親姐姐嫁入三阿哥府,成為側福晉。”
“郎氏仗著自己是芷若的妹妹,有恃無恐的被九爺寵幸,更是對我的進府原因了如指掌,處處打壓。”
“可是,那時我並不對這些事情上心,隻是恨自己長了那張相像的臉。”郎氏的聲音低沉,仿佛因悲憤到極點,把咆哮的力量都化成了嘶鳴。
“可是,那時你一進府,塞外回來,九爺便到我屋中留宿。我根本知道是因為你。你也長得像芷若啊。”周氏的話是第二次提醒我長得像芷若了,之前是郎氏提的。而我本波瀾不驚的內心,不知怎麼的,翻起了小小漣漪。
“我並不恨你。”郎氏繼續哭訴,“你是心善的,尊敬我,信任我,把府中大小事物交予我處理。所以,我並不想害你。”
“我隻是嫉妒你罷了。中衣是我叫小雁取走的,埋在了槐樹下。信是我私下截的,一把火燒了。我隻是痛恨一切和芷若有關的東西罷了。”
“而郎氏,她始終在我麵前有意無意的提醒,她的姐姐才是九爺心目中最愛的人,我厭煩這張臭嘴,極其厭煩。”
“我想讓她閉嘴,永遠閉嘴。可惜不能一刀斃命,隻是來暗的。”周氏的眼神絕決。
我望著周氏扭曲的臉,心裏還有疑問,就算是言語上的挑釁,不足於讓她產生殺意。到底是為什麼呢?果然周氏把關鍵說了出來:“你入府前我剛沒了孩子。那是郎氏怕我搶在她前頭得了威風。那是我和三阿哥的孩子!”
“哈哈……”周氏一陣詭異的笑容,“他們都不知道啊,隻有我心裏清楚。”
於是我了然了,事件萬因總過不了一個情字。自打康熙四十二年起,郎氏就埋下了果。
“回福晉的話,別院來報。郎氏在今晨寅時衰竭而亡。”守在門口的福瑞突然開了腔。
沒等我講話,隻聽周氏仰天長嘯:“哈哈哈……太開心了。那樣的賤人,就是要這樣的下場!”
我示意福瑞將門從外鎖上,站在院中的樹下,依然聽見屋內近似於歇斯底裏的癡笑聲。
關於後院事件的處理,我就止步於此。因為我隻想把事態控製在女人間爭風吃醋的程度。我相信四爺所提供消息的可靠度,也清楚知道了周氏所為,有些事出於女人的嫉妒和憎恨,有些事出於男人在朝堂上的爭鬥。說穿了,她也是被人利用了的。我不想把事情的原委全部告訴九爺,盡管他也很好奇信和中衣去哪裏了。可是我卻不想提這些事,因為除了關乎他的麵子外,更重要的是緣由的解釋。我不想在他麵前提及我長得像某人的事實。
不是我不自信,原因是女人麼,對於這些事情是十分敏感而排斥的。既然對於現在的生活沒有任何幫助,那麼還是不要捅破這層紙的好。裝過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這招還是九爺自己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