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慌忙用袖子抹了下臉,連忙起身,豈料蹲在地上的時間太長,站起來竟有些滿天星鬥,搖搖晃晃。待我看清楚來人,卻發現八爺正攤手放了塊潔淨的手帕擺在我麵前。
“你哭了?”他明知故問,笑語謙謙,美好得如沐春風。
我一把扯過他的手帕,拽在手裏,胡亂的擦拭著。
“你要是難受,我可以借你肩膀。”八爺上前一步,靠近我,輕拍我的背脊。頓時八爺那一直溫潤得如棉絮的暖意迅速渲染了我,讓我自心底升華出一種安全感。
“你知道嗎?當年我放棄芷若,是因為四哥喜歡上芷若。那是他生命中唯一一個沒帶功利的喜歡。”八爺用一種平鋪直敘的語氣講,很客觀,沒有惡意的杜撰。
“可惜,九弟不知道,還一直跟在芷若身後胡鬧著。”八爺的眼睛彎彎的,眼神卻犀利得能穿透一切的樣子。
“太子用強,本來四哥是可以做證的,可他選擇了閉而不語。”八爺的語氣生硬了起來,我甚至於可以清楚看到他的腦袋上兩根青筋鼓了起來。
“這樣的人,你不能跟。”一句話斬釘截鐵的從八爺嘴裏砸向我。
“他的算計,他的城府,在我們這些阿哥裏麵,出類拔萃。”八爺仰頭大笑,“我——望——塵——莫——及。”
終於我聽到了一向溫和的八爺有了情緒,我猜他一定是知道了剛才在暢音閣欽天監說的夜觀星象的事情是假的,才有所感慨吧。既生瑜何生亮,此時此刻的八爺有的是對四爺的恐懼和嫉妒。
“我不會告訴九弟的。”八爺在我轉身疾走的時候講了一句。我怔了一下,不敢停下腳步,三步並成兩步的朝前小跑。
“九爺呢?”在我環顧了暢音閣四周,發現已經人去樓空。是我自己跑出去的時間太久,戲完了,自然茶涼人空。
可是我是和九爺一起來的啊,他去哪裏了呢?我逮住了同時跑進門的福瑞。
“九爺人呢?要回府了吧?”
“回格格的話,九爺早走了,他命奴才在這裏等您。”
我一個人孤零零的坐上馬車,心裏有種不祥的預感。到底發生什麼了?九爺竟然如此不辭而別。突然在我腦子裏一個身影一晃而過,那時候,我正被四爺侵襲,那羊腸小道上的視線雖然不好,但足以看清。於是,我了然了,他知道了。
我終於對不起他了,在賜婚當前支支吾吾,在庭院角落被抱親吻。他一定認為,我和四爺還存在藕斷絲連。這是真的傷了他的自尊,傷了他的心了。
回到府裏,院子裏的鼎鼎早已鼾聲如雷,看樣子是玩瘋了一天。我脫了衣裳,摘了頭飾,依靠在窗邊望著星空。
這該是我最後一晚呆在九爺府邸了吧。我從抽屜裏拿出早已準備好的信件,將蠟封上,擺在桌子正中央。
我從裏屋輕輕喚醒了奶娘,叮囑了她幾句,告訴她我準備離府。在奶娘一臉詫異的表情下,我塞給她積攢了幾年的銀子,說:“我知道九爺不會差你錢。可這是我對鼎鼎的心意。這一走,不知道何時回來,告訴鼎鼎,姨一直會想他……”
我哽咽著說完,動情處更是泣不成聲。善良的奶娘也一直陪著掉淚:“格格,你真的要走麼?真的忍心要走麼?”
我推搡著奶娘進屋陪鼎鼎睡覺,隨後自己披了件風衣依舊坐在窗邊數著星星。
那一夜很漫長,很淒涼。
天空終於蒙蒙亮了,我揉了揉發酸的後背,撐起身體。該是走的時候了,我吩咐了阿瑪特意派過來服侍我的小丫頭和小廝,讓他們倆一個替我拿包袱,一個替我開後門,駕馬車。
剛過卯時,我便在一片秋意濃濃的寒風中踏上了回都統府的路。
我走後不久,宮廷大亂。聽說太子被廢,其直接原因是上次塞外我替太子被刺的真相終於水落石出。那時根本不是什麼刺客欲殺太子,而是那幫烏合之眾,搞了烏龍,誤把自己主子太子當做康熙來殺。真是應了那句話,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這件事情又因其中一人喝醉了,酒後吐了真言,被有心人聽見,傳到宮廷。於是康熙自然顧及皇位而痛下殺手。曆史上終於少了一個明令立儲的太子。
據說陳珍兒如期嫁了過去,隻不過這時的十三府邸群龍無首,連成親當日都沒有男主角出現。盡管憋屈,珍兒還是堅定滿滿的入偏門,當個側福晉。因為她堅信總有一天,十三爺會從宗人府出來。更值得一提的是,由於十三嫡福晉性格軟弱,與世無爭,陳珍兒短時間內便成了當家女主,為十三府邸的日常生活操心操勞。為此,我也忍不住暗暗佩服。愛上十三爺,甘願為他做一切,陳珍兒真是愛得清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