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吳大這家夥塞銀子,爺哪裏會收你?”在我垂目經過福祥身邊的時候,他低下聲來嘀咕了一句,“又是個漢丫頭,也隻有九爺不守老祖宗的規矩。”
事實證明,福祥的說法是對的,因為在我的記憶裏,四爺府邸和四十爺府邸,從上到下,使用的奴才和婢女一貫都是滿人。而九爺這般不忌,我倒是心知肚明。原因就是他的眾多妾侍以漢女為多,當然也順便討好了他的頂頭上司—康熙爺。
“管事辛苦。”吳伯拉著一臉煩躁的福祥表達感激,袖下也見機塞了塊不大不小的銀子過去。
“別了,這麼客氣。”福祥的臉瞬間變成了幸福的小花,嘴裏雖冒出一句,右手卻迅速把銀子往袖兜裏用力一塞。
“那就安排她去周氏的院子吧。”福祥圈起手,指向長廊的盡頭。
“丫頭,還不謝管事?”吳伯高興的朝我揮手。
“周氏雖然不受寵,但為人老實。可惜剛沒了孩子。”吳伯在前頭領路,帶著我七扭八拐的穿過廊子,一邊趕路,一邊解釋給我聽。
“周氏?”我搜尋了前世的記憶,發現並未有絲毫有用的信息。
“是九爺的福晉?還是嫡福晉?”我問道。
“九爺哪裏有正經娶過福晉?”吳伯搖搖頭,“不過都是妾罷了。”
我恍然大悟的點點頭,接著便小心翼翼的試探問道:“九爺是皇九子。那麼他和八爺,十爺的關係不錯吧?”
“豈止是不錯?八爺,十爺經常來,連十四爺都老往府裏跑。”吳伯拐了個彎,順嘴說道。
我的心瞬間撲撲跳,眼睛也開始泛酸。
他經常來,這是從我穿越到大清以來最好的消息了。可是在我今日這般翻天覆地的光景下,他會如何和我相認?甚至於根本不認識我?那時候我該怎麼辦?會怎麼做?
“怎麼了丫頭?”直到我的前額撞到了吳伯的後背,吳伯轉過身才發現我的異常。
“沒事。”我抬手抹了下眼角。
“我知道你雖不記得來曆,但也可能是富裕人家出來的。”吳伯歎了口氣,“可是,你總得吃口飯不是?”
我知道吳伯一定是以為我不願意充當婢女而哭泣,於是趕緊笑道:“沙迷了眼睛。”
“你順意就好。”吳伯的臉色稍稍有些鬆弛,接著歎了口氣道,“看見你就像看見我那十六歲的小丫頭。”
吳伯的女兒一共有兩個,一個十六歲的時候得了天花夭折,另一個則僥幸存活,現在在四爺府邸幹活。四爺本不想收漢家女,可吳伯央求了管事,管事央求了九爺,才趁四爺娶側福晉的時候,特意塞了進去。其實我後來想想,九爺這麼安排,目的無非是一個,就是讓吳的女兒在四爺府邸充當耳目角色。
吳伯接著繼續趕路,又不時的回頭朝我說:“看你的樣子,也就十六歲的樣子。怎麼就突然掉到湖裏,沒了記憶。”
我不說話,眼睛朝四處瞟。長廊的盡頭是一間紅瓦灰牆的屋子,大門頭上的匾額書寫著“墨軒”二字,我猜這間屋子一定是九爺的書房。什麼時候,腰纏萬貫的九爺居然也有這麼濃烈的書卷氣了?
我再朝前頭望去,書房的左側是我們要前行的方向,書房右側似乎還有個花花綠綠的園子和這長廊相連,鋪天蓋地的牽牛花遮住了長廊的頂,擋住了夏季炎熱的陽光,給我感受到絲絲清涼。
九爺不是身份高貴的皇子嗎?本該栽種些洛陽牡丹等名貴品種。怎麼會讓書房直麵最不值錢的牽牛花呢?
我雖好奇,但也參詳不透。眼瞅著吳伯快出了我視線,便趕緊小快步追上。
終於在大約十分鍾後,我捶著有些酸痛的雙腳,發現一排灌木栽種在灰色矮牆邊,吳伯指著大門微啟的院子,說道:“這便是周氏的院子。”
隨後他又轉身朝著遠處紅牆飛簷兩層高的角樓說:“我在那裏幫忙。”
我想吳伯是很想接一句,“你要是受了委屈,就來找我。”可惜這樣的話,他說不出口,因為他也不過是在九爺府邸的底層看人眼色而已。
為了安慰他,我努力扯了嘴角,說道:“吳伯放心,我都十六歲了,可以照顧好自己。”
正說著話,隻聽吱呀一聲,對麵的門開了,探出一個光溜的腦袋,“姐姐來的正好,郎主子打發人來,讓周主子勻出一個奴婢去花廳給幾位爺送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