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新一輪謙辭敬辭說完,杭敏之微笑告別,“周姑娘不用客氣,相逢就是有緣,京都巷尾深處還有很多有趣的地方,得空歡迎你來我府上,我帶你去玩。”

“如此,就多謝杭小姐美意了。岸芷必當登門拜訪。”

“喚我敏之即可。”杭敏之親切糾正,又轉頭笑看淺也,“屆時,夏姑娘也務必賞光。”

“自然,一定。”這是淺也跟杭敏之自遇見以來說的第一句話。

待杭敏之走遠,周岸芷暗暗鬆了口氣,自嘲道,“京都小姐說話真是一套一套的,同她說話,我仿佛又回到了學堂裏麵對夫子的時候,緊張萬分,生怕說錯了什麼失了禮數。”

“剛認識嘛,難免的。沒準兒以後你們熟悉了,會發現她比你我都瘋。”

“比我是一定的了。比你,”周岸芷搖頭,打趣她,“我可還沒發現有哪個女子比你還疏狂。”

“這是什麼話,我也算知書識禮的。”隻不過,知的是現代的書,識的也是現代的禮。

“唉……”

“你歎什麼氣?”

“你說這話都不覺得臉紅麼……”

二人熱熱鬧鬧走出雲心齋大門,淺也樂此不彼地跟周岸芷抬著杠,說著話,走著走著,腦子裏忽然閃過一個念頭:

——咦?

——她有告訴過杭敏之,自己姓夏麼?

兩人回府的時候,明月高懸,燈火通明,已然是晚上。

與周岸芷分開後,淺也簡單用了餐,又梳洗一番,伏在窗台上欣賞月色。

今晚月亮很圓,偶爾一陣清風拂過,吹起了她及腰的長發,月光如金子般溫柔灑下,染白了眼前朵朵茶花,她撥開飛到嘴鬢的一縷發絲,耳聽遠處傳來的陣陣蟲鳴,微微眯眼,仿佛一隻慵懶的花貓,享受著此刻難得的愜意。

可惜,愜意總有被人打斷的時刻。

她正獨自賞著夜景,走廊裏忽然響起了一陣錯落有致的腳步聲,伴隨著這些腳步聲,各種驚慌失措的聲音也斷斷續續傳到耳內——

“……怎麼樣?人找到了麼……”

“還沒有……你們這群笨蛋光會吃飯麼……這點小事都做不好……還不快去找……”

“輕點,我讓你們輕點……別打擾了幾位休息的主子……”

大晚上的,下人們在幹什麼?

找人?

她眼尖,一下子就發現了走在陰影裏的一個丫鬟,趕緊叫出來詢問,“喂,怎麼了?你們在找什麼人?”

那綠衫丫鬟正專心尋找,驟然聽到她的聲音,反而被嚇了一跳,回頭看清楚是她,趕緊出來行禮道,“夏姑娘好。”

“你在找什麼人?”

“奴婢是在找,找……陽一小哥。”

“誰?”

丫鬟幾乎要哭出來,“陽一小哥。”

“怎麼回事?”

“今天傍晚,蘇輪少爺跟陽一小哥去赴鐵大人的宴會,晚上回來的時候,陽一小哥被少爺攙扶著,渾身酒氣,腳步虛浮,似是被灌了不少。蔡叔(管家)趕緊著人去找解酒藥,可藥還沒找來,陽一小哥他就、就爬上了屋簷頂,一邊揭瓦,一邊丟我們,又蹦又跳的……說要表演絕技給我們看……”

“然後呢?”瞧這情況,陽一是在發酒瘋?

“這自然嚇壞了我們,我們找梯子的找梯子,勸說的勸說,好容易將陽一小哥安撫住了,帶下了屋簷,豈料剛送到屋裏,出門說話的功夫,就發現……發現陽一小哥他不見了!”

“……不見了?”

“是,不見了。”丫鬟苦著一張臉,“酒醉之人不曉得會做出什麼事,蔡叔又不敢打攪諸位主子,這才讓我們輕點聲……”

聽到這裏,淺也揮了揮手,直覺也不是什麼大事,不過想到厲害如陽一竟然也會喝高,發酒瘋,還玩起了失蹤,不由就對鐵懷英的那個宴會產生了些許好奇:到底什麼樣的狀況,需要陽一這般拚命灌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