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垂下了腦袋，整個腦子裏亂哄哄的。
“能讓孩兒時常來看看母妃和昭儀嗎？”琉璃聲音有些低，有些遲疑，說到底還是一個孩子。
無痕瞥了一眼蕭允，生怕他再次駁了琉璃的麵子，小孩子再小也有自己的麵子。
於是搶在蕭允開口之前就保證：“那是自然的，昭儀一手將你帶大，除了皇上和本宮，就是你最親的親人，不管以後怎麼樣，你都要像孝順我們一眼孝順昭儀，知不知道。”
琉璃的眼睛一下子亮晶晶的，對著無痕保證一般點點頭，拍著小胸脯道：“本宮以後要做一個好皇帝，讓父皇、母後放心。”
水晶原本酸酸漲漲的心，因為無痕和琉璃的一番話，熨帖了不少。
四人在一起，還算是和和睦睦的吃了一頓晚飯，蕭允有事情又走了，琉璃讓水晶的大丫頭丹葉帶著去收拾東西，整個大廳裏就剩下無痕和水晶兩個人。
水晶低著頭，有些不好意思：“今天，是臣妾太衝動了……”
無痕笑笑，將手放在水晶的手上：“我們兩個之間還需要說這麼多嗎？你是什麼樣的人，我幾年前就已經知道了，當年要不是你，本宮都不知道能不能夠活到現在。”
水晶聽了心裏一動，眼圈有些泛紅：“娘娘，臣妾真的沒有想要和您比什麼，搶什麼，別人都不知道但是臣妾清楚，皇上的心在您這裏，一直都在，不論是什麼人也無法和你相比，也搶不走皇上的。臣妾隻是希望能有一個機會，靜靜的看著你們幸福就好了，琉璃，原本臣妾沒有想太多，但是看著他由一個繈褓嬰兒到現在，臣妾真的就像是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
說道這裏，水晶的淚水再也忍不住了，一顆一顆的往下掉，打在無痕的手背上，也是打在無痕的心坎上，在這恒朝的後宮，這是第一個對著自己敞開心扉的人吧。原本以為自己能體會水晶，所以忍住了好幾次想要找蕭允開口將琉璃放到自己身邊來帶的心思。
但是這些話，從水晶自己的嘴裏說出來，倒是真真實實的震撼了無痕，她隻能安慰水晶：“沒關係的，你會有自己的孩子的……到時候你就不會那麼難過了。”
話一出口，無痕和水晶都有些驚訝，無痕竟然想到讓蕭允和水晶？
無痕都沒料到自己這麼慷慨呢。
水晶含著淚微微的搖了搖頭：“皇後娘娘，您看來還是沒有真正的看懂皇上的心呢，他的心裏隻有您，以前是因為身中劇毒無法接近其他的女子，但是後來毒素慢慢的消失，他的心裏卻被您沾滿了，再也容不下別人了。”
無痕回到後宮，心裏全部被水晶的眼淚和話填滿了，說實在的，要蕭允和其他的女人在一起，她真的是無法接受，但是她也明白，蕭允現在不是皇子了，是皇上，從來就沒有一個皇上隻有一個皇後的，就算今天不是水晶，也會有千千萬萬個水晶走出來，想到今天在路上看見的那些少女，無痕的心就微微的揪了起來，那些豆蔻年華天真無邪的少女，自己看了都喜歡，更何況是蕭允呢？
與其讓他以為自己是個嫉妒的人，等自己年老色衰了再去寵愛年輕的妃子，還不如水晶這種善良貼心的人……
本來懷著孩子，就睡得不安穩，加上這些七七八八的事情在腦海裏翻騰，無痕一夜翻來覆去都沒有睡好，李嬤嬤看到無痕一早起來，兩個青青的眼圈就有些心疼，連忙叫碧桃給無痕削了兩片蘋果皮貼在眼睛下麵。
無痕看著那兩個蘋果皮，覺得自己的模樣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這時候那碧桃卻伏在李嬤嬤的耳朵邊說些什麼。
李嬤嬤一向波瀾不驚的臉色忽然有了一些微瀾。
無痕也沒有急著追問，等早飯的時候，才屏退他人，問李嬤嬤。
李嬤嬤猶豫一會才道：“皇上昨夜歇在了昭陽殿……”
昨夜還想著要他多親近也水晶，想不到他真去了小珍的宮殿，無痕的心又是一揪，拿著湯勺的手一抖，滿滿一勺子湯就抖落在衣裙上。
李嬤嬤將無痕的舉措全都收在眼底，她看這種事情看的太多了，都說帝王無情，帝王不是無情而是不得不多情。
李嬤嬤不著神色的幫無痕擦拭著衣裙上的湯水：“娘娘，也不用太在意，您現在懷著身孕，皇上去其他的宮殿也是正常的事情。”
無痕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還好房間裏隻有李嬤嬤一個人，她尷尬的笑了笑：“也是，皇上在本宮這裏也不方便，有個妹妹幫忙著伺候皇上也是好的。”
李嬤嬤微微展顏：“娘娘能這麼想就最好的了，在這後宮，依靠容貌是不長久的，您看哪個後宮的女子不都是花枝招展儀態萬千的，可是一旦歲月流逝……”
無痕點點頭，食如嚼蠟一般的吃了早餐，看看閑書打發時間。
就在這樣的無聊生活中過了半個月，水晶忽然造訪，告訴了她一個驚訝的消息：“蕭允昨夜寵幸了珍妃身邊的一個宮女，第二天就封了貴妃。”
要說蕭允封萬貞貞是因為萬家的勢力，那麼這個小小的毫無背景的宮女是憑什麼一步登天？
無痕狠狠的咬著下嘴唇，似乎要要出血來，她可以接受蕭允去以前的妃子那裏，那畢竟是自己不在蕭允身邊的時候，其他的妃子代替自己給他了溫柔，但是如今自己就在他的身邊，而且還懷著他的孩子，他一連半個月都沒有出現，原本以為是政事所累，原來是……
“姐姐、姐姐……”水晶看到無痕都已經變直了的眼神，嚇得連忙喊李嬤嬤：“嬤嬤……快去叫禦醫！”
無痕隻覺得天昏地暗，嗬，這就是自己說相信的愛情，這就是所謂的隻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
耳邊是琉璃的哭聲，還有李嬤嬤焦急的呼喊，無痕終於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睛，水晶在屏風外責備朱少羽的聲音落到耳朵裏：“什麼，我叫你去請皇上，說皇後娘娘昏倒了，你竟然沒去？”
朱少羽委屈的辯駁：“娘娘，我去了，皇上和貴妃娘娘正在看戲……”
後麵的話無痕沒有聽見，再次的昏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無痕再次睜開眼睛，這次對上了蕭允的桃花眼，那眼睛第一次不敢直視無痕，躲躲閃閃的神色讓無痕不由的怒火中燒。
蕭允低下頭，幹咳一聲掩蓋自己的心虛，伸手去撫摸無痕的額頭，要是在往常無痕一定會乖乖的不動讓他撫摸，可是今天不知道為何心裏就是有一股不平的氣流在胸口徘徊，讓她無法下咽，於是在蕭允的手就快觸到自己額頭的那一瞬間，將腦袋扭到了一遍。
蕭允的手落空，不由的有些尷尬。
此時房間裏出了蕭允，還有站在一邊伺候的碧桃和李嬤嬤，水晶和琉璃站在另一邊，琉璃的雙手被水晶拽在懷裏，嘴巴癟癟的似乎剛剛才哭過。
無痕心裏更加難受，冷笑道：“皇上，臣妾這裏是病房，您還是避諱的好……”
蕭允看了一眼無痕，又用餘光掃了掃在場的其他人，其他的人都低下了頭，裝作什麼都沒有聽到，這個後宮也隻有無痕敢用這種語氣和蕭允說話。
“無痕，你，這是吃醋？”蕭允俯下身來對著無痕的耳朵輕輕的吹著氣，柔聲的哄著：“當時，阿桑正在跳舞，我沒想到你……”
阿桑，原來這就是那個貴妃的名字。
無痕抽了抽嘴角，繼續冷嘲熱諷：“你當然沒想到我會昏過去，我有內力也有法術，一下子死不了的。”
這句話很是不中聽，蕭允的嘴角一下子耷拉了下來，直起身子來，眼神也不複溫柔：“你現在身體不好，不要和自己過不去。”
“嗯，臣妾知道了，皇上日理萬機，還是去處理政務吧。”無痕淡淡的開口。
聽了半天，卻沒聽到蕭允的回答，一轉身，才發現蕭允已經走遠了。
“姐姐……”水晶有些不忍，她原本以為蕭允是很愛很愛無痕的，所以她從來都沒有幻想過要得到蕭允的愛，今天看到無痕曾經蕭允那麼愛的人，也淪落到如今這般的田地，心裏更涼了三分，真有點看破紅塵的意味了。
“娘娘，您為什麼要和皇上慪氣呢？”李嬤嬤歎了口氣，拿出一塊帕子來幫無痕擦拭眼淚。
無痕這才發現什麼時候自己的眼淚不知不覺的流了下來。
值得嗎？這就是你傾心的男子，一次一次再一次。
無痕閉上眼睛不想說話，累了，好累了。
“母後……”掙脫水晶禁錮的琉璃走了過來，稚嫩的手覆上無痕的眼睛：“母後不要擔心，您還有我，我以後一定孝順您，不讓您受一丁點的委屈。”
無痕睜開眼睛，強裝笑顏，狠狠的將琉璃摟在懷裏。
“姐姐，你想吃點什麼？我吩咐禦膳房去做，你現在最重要的是把身體養好啊，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水晶歎了口氣，緩緩的走到無痕的身邊，將雙手搭在琉璃的肩膀上。
無痕勉強點點頭，從枕頭下抽出一個縫好的上麵有一隻粉紅貓圖案的靠枕給琉璃：“這是這幾個月，母親不在你身邊，給你繡的，這段時間你在太子院還習慣嗎？”
琉璃點點頭：“雖然沒有這裏這麼熱鬧了，可不能經常看見母後和昭儀，但是卻更適合看書，兒臣每天早上天一亮就起來運氣，念卿師傅說那叫取天地之精華。”
無痕稍稍寬解的摸了摸琉璃的腦袋：“琉璃真乖。一定要好好跟著念卿師傅學習法術，當然跟著太學師傅念書也不能荒廢，能當帝王者，文韜武略都不可荒廢。”
琉璃點點頭：“母後的教誨，兒臣銘記在心。”
“好，那姐姐還是好好休息一下吧。”水晶看到無痕的臉上有了一絲緩和，略略鬆了口氣：“太子，我們改天再來看皇後吧。”
琉璃乖巧的點點頭，跟著水晶，一步三回頭的走出了飛鸞殿。
李嬤嬤剛準備叫碧桃將煮好的粥拿過來，隻覺衣角一扯，無痕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拽住了，一口血就冷不丁的噴了出去。
李嬤嬤慌張的攙扶著無痕，掐著無痕的人中，一邊嘴裏含著碧桃：“還不快去請禦醫。”
沒多久禦醫就來了，或者可以說蕭允走之後，並不放心無痕的身體，她體內還有毒素未清，他比誰都清楚。
李嬤嬤從袖子裏掏出一塊小金塊，悄悄的塞到禦醫的手裏，輕聲的問道：“皇後娘娘這到底是怎麼啦？”
禦醫推辭了兩下，也就將李嬤嬤的金子收了下來，歎了口氣道：“皇後娘娘，本來身體就很虛弱，心髒不好，你們不要讓她的情緒再有大的波動。”
李嬤嬤點點頭：“那就拜托您了！”
李嬤嬤送走禦醫後，囑咐碧桃將禦醫開的那方子拿去藥房拿藥、熬藥。
那藥很難下咽，無痕喝了又吐，吐了又喝，還是沒有幾滴沾唇，李嬤嬤擔心的不知道怎麼辦才好，知道她是在和皇上慪氣，卻又不敢差人去叫皇上，隻好找了水晶昭儀去商量。
水晶想了一會，把朱少羽叫道麵前：“我看，還是讓宋先生來一趟皇宮吧。”
宋嶽霖已經辭退了太醫院的職務，在老家開了個醫館，名聲在外，生意不錯，水晶思來想去覺得還是找他來比較合適，一來無痕的病很長一段時間都是宋嶽霖在打理的，一方麵無痕心裏現在有結，一個熟人知根知底好寬解。
朱少羽有些猶豫，畢竟現在無痕不是在雲府的時候的身份了，而宋嶽霖也不再是太醫，就這樣將他宣進來是需要皇上的聖旨的，但是這時候，至少是在朱少羽的眼裏，蕭允和桑貴妃的感情如膠似漆，他要是在這個時候去……
水晶有些皺著眉頭：“朱侍衛，我們認識也不是一兩天了，皇後娘娘的為人你我都清楚，你就忍心這麼看著皇後娘娘鬱鬱而終嗎？你能確保皇上到時候不會追悔莫及嗎？”
朱少羽深深吸了口氣，緩緩的點了點頭：“既然如此，我就悄悄的出宮一趟，希望你能去拖住皇上以防萬一。”
水晶點點頭，眉眼之間有些落寞：“看來我做這個惡人是做定了，不過也無妨……”
朱少羽走後，水晶對身邊的大丫鬟丹葉道：“幫我梳妝一下，我要去見皇上！”
丹葉愣了愣，自從水晶到了後宮，似乎根本都沒有什麼心思去爭寵，皇上對她也是像一個珍惜的物品一樣，擺在後宮，很少來看看，即便是來了也幾乎不留宿，這會水晶要梳妝，去見皇上，而且是在皇上和其他的嬪妃在一起的時候。
“娘娘您……”丹葉開口勸阻，她眼裏的水晶就是一個與世無爭的女人，與其說是蕭允的嬪妃更像是琉璃的奶娘，就算是蕭允對她沒有愛情，但是至少說明他是一個念舊的人，隻要水晶不惹是生非，她一輩子也就這麼平平安安的過了，但是她現在卻要為了皇後去做極有可能讓皇上討厭的事情。“皇上這時候是不希望有人打擾的。”
水晶搖搖頭，她跟著蕭允十幾年，對蕭允的了解還是有幾分的，她明明感覺得到蕭允對無痕的愛，在這個時候他不會做出這麼離奇的傷無痕的事情來，這其中一定有什麼事情，無論是為了無痕還是為了蕭允，她覺得自己都有必要去看看。
丹葉見水晶似乎鐵了心腸了，也就不在勸阻，幫水晶挑了一件淡淡的水藍色的廣袖長裙，梳了一個算是正式但是不誇張的芙蓉髻，沒有簪花，就插了三四根長扁的鑲嵌祖母綠的銀簪子，耳上帶了一對白玉耳環，拿了蕭允喜歡吃的小點心，不算張揚的往春熙宮走去，既然三宮之一的春熙宮是空閑著的，那麼蕭允自然會將那個新冊封的桑貴妃安置在那裏。
丹葉一路大氣都不敢出，小心翼翼的深怕有錯。
水晶走到春熙宮門口，就聽到裏麵優美的曲調傳出來，隔了七八年又重新聽到這熟悉的曲子，水晶不由的停了腳步，這太熟悉了，可是這曲子怎麼會在這裏再次出現？
水晶袖子裏的手捏起了小拳頭，她似乎差距到一絲絲不一樣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