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痕皺起了眉毛,對跟在自己身後的宋嶽霖和朱少羽道:“我想見蕭允!”
宋嶽霖已經將那個不小心透露消息的下人打發了,原本以為無痕會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卻沒想到她這麼直白的開口,隻好撓著頭發道:“那個,你身體才好一點點,還是不要操這麼多的心,在這裏走了這麼久了,還是回房間休息下吧。”
無痕眉頭皺的更厲害了:“我自己的身體我知道,你們要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的話,我心裏更不舒服。”
朱少羽揮了揮手,跟著無痕身後的所有的人都退了下去,宋嶽霖知道朱少羽想做什麼,狠狠瞪了朱少羽一眼,拉著無痕的衣袖就要將她往房間裏帶。
無痕輕輕的甩開宋嶽霖,腳就像是在土裏生根了一般,扭頭對朱少羽道:“你告訴我!”
“不要說!”一向溫潤儒雅的宋嶽霖漲紅了臉,瞪著朱少羽。
朱少羽看著無痕,絲毫不理會宋嶽霖的緊張。
“不要說!”宋嶽霖似乎成了一隻煮熟的大蝦子,紅著臉,弓起身子來,似乎朱少羽一說,他就會彈起來攻擊他一般。
“王妃是一個冷靜的人,我相信她不會衝動之下做出衝動的事情來!”朱少羽橫了宋嶽霖一眼:“我覺得你是太過關心王妃了。”
宋嶽霖被朱少羽說的啞口無言,一下子呆在了原地。
耳邊隻聽到朱少羽聲音不大:“二皇子這段時間不在,是因為他迎娶了萬貞貞,萬穆的二女兒。這次不是正妃,是側妃。”
這段時間蕭允不再,原來是這樣一個原因,萬家還是真有點手段,無痕胸口一悶,似乎氣又喘不過來了,一口鮮紅的血就那麼毫無征兆的噴到了離她最近的宋嶽霖的身上。
之後,她什麼都不知道了,不知道過了多久,隻感覺自己就像是漂浮在無盡大海裏的一塊木頭,用不上任何的力氣,隻能隨著海水的波動,漂啊漂啊,不知道確定的要漂到哪裏去。
“無痕。”“痕兒。”
“快醒醒。”
無痕聽到風君和無憂的聲音,真真切切的聲音,她想要努力的睜開眼睛,可是不論她怎麼努力都無濟於事。
蕭允,這個人心中,自己到底是處於什麼樣的一個位置?
要說不愛,那麼他那麼冷漠的一個人,哪裏來的那麼多閑工夫和自己溫柔。要說愛,他為什麼可以一次又一次的拋棄自己去愛別人。
即便是不愛,他也不可以做得這麼殘忍,每每將她拉出絕望的深淵,給她美好的希望,給她繪製完美的明天,然後再狠狠的將她推向地獄,永世不得翻身,這就是蕭允啊,一個不折不扣的魔鬼。
“我不是讓你們好好看著她的嗎?怎麼會出現這樣的情況。”這是蕭允的聲音,充滿了怒氣的聲音。
無痕心裏苦笑,他這又是何必呢?何必要在這些知情的人麵前演戲呢?
戲裏戲外的人都看得透,偏偏他看不透。
宋嶽霖給無痕把了把脈,轉身對蕭允道:“皇上,她沒有內傷,體內的毒也解的差不多了,按道理來說,她應該醒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
“不知道為什麼?”蕭允狠狠的拽著宋嶽霖的衣服,毫不留情的將他推到了牆壁邊上,宋嶽霖的背部抵著牆,他第一次看見這麼盛怒的蕭允,以前是二皇子,現在是皇上了的蕭允。“那你還當什麼太醫?”
自從蕭允在萬穆的扶持下當上了皇帝,他就恢複了宋嶽霖的太醫身份,宋嶽霖冷笑道:“這個太醫又不是我要當的,你就是這個害無痕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罪魁禍首,你還好意思在這裏問為什麼。”
“不,罪魁禍首不是我,是朱少羽,是他,我本來瞞她瞞的好好的,要不是朱少羽,怎麼會變成現在的這個樣子!”蕭允瘋狂的那拳頭砸著牆,牆上頓時出現了一個一個凹陷的小坑。
“你以為可以瞞她一輩子嗎?”宋嶽霖冷笑道:“一次又一次的證明,你給不了她幸福。”
“胡說,我做的每件事情,都是為了她,你們都不懂,都不懂!”蕭允狠狠的將宋嶽霖摔在地上,宋嶽霖聽見自己手骨骨折的聲音。
“哼,到底是我們不懂還是你不懂,你不要再打著愛她的幌子來為自己的野心做借口了。”宋嶽霖冷冷的道。“這一次,我站在無痕的這邊。”
無痕聽著這些話,心裏很酸很酸,一直緊閉著的眼睛卻很幹澀,想流淚卻沒有眼淚可以流,是多麼悲哀的一件事情。
她隻能聽著蕭允淩亂的步伐走出去,接著是宋嶽霖慢慢走過來的聲音,他低頭輕輕的在無痕的耳邊道:“無痕,你已經醒來了對不對,可是你不願意麵對蕭允,不願意再見到他了對不對?”
宋嶽霖的聲音輕柔,含著對蕭允鄙視的嘲笑:“不要你開口,我知道你現在讓我帶你再次離開,可是我也知道,我沒有能力,帶你走,所以我寫信給無憂了,估計今晚就會到,就會來接你永遠的離開這個大魔頭,記得,他太冷了,沒有心,不論你再怎麼捂,都捂不熱的,記得下次,不要再為他舍身擋劍,不值得,真的不值得。”
無痕的淚在心裏流淌。
愛,隻有願不願意,根本就沒有值不值得。
隨著身下慢慢搖晃的車,她知道宋嶽霖一定找了個機會,將自己送了出去,身邊淡淡的香草香味是風君的,另外那個讓人清醒的薄荷香味卻是無憂的。
她翻了個身,長長的出了口氣:“琉璃沒帶出來嗎?”
兩人一愣,明明宋嶽霖告訴他們,無痕還在昏迷之中沒為什麼剛剛出成朝沒多久,她就蘇醒了?莫非真如宋嶽霖所說,她早就醒了,隻是不願意麵對蕭允嗎?
到了這個地步,她還是愛他,不願意相信那個真相。
“琉璃太小,動靜又大,我們原本是準備將他帶走的,但是他的哭聲引來了水晶,所以……”風君解釋道。
無痕沒有反駁他,他是不想讓自己看到琉璃就想到蕭允吧,要不然以他的身手,要從卿雲府帶走一個人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了。
“來,喝點水……”風君輕輕扶起她,無憂將水遞到她的唇邊,無痕將頭扭到一邊,固執的道:“你們為什麼要來救我?我不想回去!”
風君還好,無憂卻是生生的一抖,手中的水撒了他一身。
他努力的在無痕的臉上搜尋著答案:“為什麼?”
無痕沒有說話,風君見無痕醒來卻是這樣的一個反應不由一愣,他看看依舊是沒有睜開眼睛的無痕,再看看清淡如水的無憂,竟然眉頭深深的皺起,無奈的搖搖頭,走出了車廂,做到了車夫的旁邊。
“告訴我,到底是為什麼?”無憂伸手將無痕狠狠的揉進自己的懷抱:“忘記他,我們回到從前,回到從前,好不好?”
無憂得知無痕拚了生命的危險,千裏迢迢去東海為自己尋找解藥,是因為她被他感動了,終於回頭,他們兩個可以重新回到過去,那些美好的時光。
但是他現在他發現自己錯了,錯的很天真,很幼稚。
“哥哥,我不是沒有試圖和你一起往回走。”無痕依舊是閉著眼睛,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睜不開:“但是……對不起,我們真的回不去了。”
後來,終於在眼淚中明白。
有些人,一旦錯過就不再。
永遠不會再重來。
有一個男孩,愛著那個女孩。
淚水終於滴落在無憂的肩頭,打濕了無憂的衣裳。
成朝二十八年正月,登基三月的新帝改國號為恒,封大將軍萬穆二女萬貞貞為貴妃,封原小妾水晶為昭儀,封不知母親的長子琉璃為太子,並派使者傾全國之力,向附屬國北冥國長公主雪晴公主求親。
一個不到三歲的孩子被封為太子,一個曾經許配給自己弟弟的公主為皇後,一時間成為恒朝上上下下議論的話題。
萬穆因為萬盼盼的事情,再也不指望萬貞貞能得到正妃的位置了,封為貴妃他心裏很是滿足了,但是他卻不滿蕭允這麼著急的將一個來曆不明的小孩子封為太子。
於是這天上朝,萬穆帶頭提出了這樣一個疑問,蕭允對於這個問題沒有像以往那樣留給萬穆幾分麵子,而是當著文武百官的麵子拂袖而去。
將萬穆生生的晾在了朝堂之上。
萬穆歎了口氣,懨懨的回到萬府,卻沒想到女兒萬貞貞已經來了。
萬穆對萬貞貞深深一拜:“老臣見過貴妃娘娘……”
萬貞貞原本正在繡著手中的手絹,見了萬穆忙扔開手絹,將萬穆攙扶起來:“父親大人,這裏是萬府不是皇宮,您千萬不要給我行這麼大的禮,我可擔當不起。”
萬穆卻沒有說話,身子卻更沉了,萬貞貞是何等聰明的人,也就不再和萬穆計較,讓他跪在地上,聲音裏透著冰冷:“爹爹要是真喜歡這麼跪在地上,就一直跪下去好了。”
萬穆萬萬沒想到萬貞貞會這般和自己說話,抬起頭來有些不解。
萬貞貞冷笑道:“爹爹給我下跪,不過是為了讓我阻止皇上立太子的事情,可是父親想過沒有,我今天怎麼會躲到您這裏來,你真的以為我比姐姐更能獲得皇上的歡心,能吹的上枕邊風,我實話告訴父親吧,皇上至今都沒有來過我的寢宮,您說我這枕邊風從何吹起呢?”
萬穆原本跪著的身影,搖晃了兩下,終於跌坐在地上,他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兩個如花似玉的女兒送給蕭允,蕭允開心的接受卻不享用。
萬貞貞安然的從萬穆身邊走過:“我此次前來,就是給父親提個醒,要想保住萬家,這事情就此作罷,皇上雖然沒有給我愛,但是還算是寵我,你要再有非分之想,怕是到頭來沒有個好結果。”
萬貞貞沒有留在家裏吃飯,而是由太監宮女簇擁著回了宮。
蕭允聽到萬貞貞的複述,背負著雙手對著天空深深的歎了口氣:“貞貞,朕真的沒有想到萬老將軍就這麼一條筋,說實在的,雖然萬盼盼紅杏出牆,但是我沒有想過她死,難道萬盼盼的事情還不能給他一個教訓嗎?”
萬貞貞走到蕭允的背後,給他披上一件風衣:“皇上不必再為家父的事情操心了,臣妾會盡己所能的勸父親放棄那荒謬的想法,現在這樣,我已經很知足了。”
蕭允的手穿過風衣握住萬貞貞的手:“貞貞,你真的不怪朕?”
萬貞貞笑道:“皇上不愛臣妾,臣妾也不愛皇上,但是皇上寵臣妾,臣妾敬皇上,這不也是一種生活方式嗎?天地下哪裏那麼多有情人雙雙對對的。”
蕭允開懷大笑起來,摟著萬貞貞的肩膀:“你真是朕的紅顏知己啊,走去喝一杯。”
風華和胡涓涓看到無痕在無憂的攙扶之下慢慢的走進皇宮,驚得不知道如何是好,明明上個月去成朝的時候還是好好的,怎麼短短不到一個月時間就變成了這樣?
無痕鬆開無憂攙扶著的手,慢慢悠悠的摸索著椅子坐下,慢慢的扭轉頭對著風華和胡涓涓,雖然她現在看不見任何的東西,但是她能夠感受到胡涓涓和風華的氣息,她們倆的氣息是迥異於無憂和風君的。
“姐姐,你怎麼變成這樣了?能不能告訴我?”風華拉著無痕的手,有冰涼冰涼的液體在手背上,一滴一滴。
無痕笑著摸著她的頭發,摸著她的臉頰:“不錯,比我剛走的時候胖了一些了,這次去成朝原本是為了給你報仇的,可是……”
“姐姐……”風華的聲音呢更加哽咽了:“都是我的錯,都是我太任性了,因為我太多的人做出了犧牲。”
無痕聽到風華這樣說,不由一驚,不知道這話裏的潛台詞是不是子弗出了什麼事情。
胡涓涓歎了口氣道:“子弗準備潛入青川刺殺蕭諾的,可是沒想到蕭諾身邊有那麼厲害一個高手。”
“子弗怎麼樣了?”無痕著急的問道。
樹下先生回答道:“現在算是沒有生命危險了,可是容貌毀了!”
“啊?”無痕倒吸了口氣,一個不過十八九歲的少年,雖然不算是玉樹臨風,但也好歹風度翩翩,這一下子要是毀容了,可如何是好?“師傅,您的法術那麼高強,一定能夠幫助他恢複的,對不對?”
“這個傷他的人不是一般的人,手裏舞得一手好琵琶。”樹下先生捏著胡須道:“到現在,老夫都沒有查清楚那武功的來龍去脈。”
“舞琵琶?”無痕偏了偏頭,問風君:“哥哥可了解?”
風君沉思了一下,問道:“除了毀容,身上是否還有雷電一般的痕跡?”
樹下先生點頭道:“的確有,你怎麼知道的?”
風君長長的歎了口氣:“華音宮的琵琶館館主,偷了宮主的法器越刃叛逃了。”
“不論子弗現在是什麼樣子,我都決定嫁給他!”風華之前一直莫名其妙的拒絕子弗,這次卻因為子弗毀容而答應了婚事,這次倒是輪到子弗拒絕了。
無痕聽完大家的闡述,腦袋都要快崩潰掉了,子弗和風華兜了那麼的圈圈,從三年前到現在,好不容易子弗了解了自己的心思,下定決心承認自己愛風華,風華又鬧別扭說配不上子弗,現在子弗毀容了,風華要嫁子弗,子弗卻又說自己配不上風華了。
無痕揮揮手,示意其他的人都下去,隻留下風華一個人,大大殿裏靜悄悄的,靜的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無痕伸手將風華輕輕的摟在懷裏:“妹妹,不管是遇到什麼困難,都要記得我是你的姐姐,有什麼事情我們兩個人一起來頂,不要再一個人扛了,很累的。”
一句話,觸動風華心裏最軟的地方,引得她渾身顫抖起來。
最終那根緊繃的弦最終崩潰,風華“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風華這才將事情告訴了無痕。
原來,當年風華被卿良玉叫去,告知北冥國承受南麵成朝的壓力太大,內部的幫派巫族鬥爭,為了北冥國的利益,為了北冥國的存亡,她必須作為和親公主嫁到畢月國去,她大驚失色,以往在小說裏看到的情況,不知道怎麼會真的落到自己的身上,風華死命的掙紮,堅決的抵製去畢月國,甚至開始絕食,但是卿良玉帶她走了一圈北冥國的貧民區,看到那在寒風中瑟縮的孩子,看到那些在雪地裏和狗搶食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