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允一驚往那孩子看去:粉紅粉紅的皮膚,皺皺巴巴的,沒有頭發沒有眉毛,眼睛卻東張西望,嘴巴張的圓圓的,不停的啼叫。
果真沒有繼承自己和無痕一點的容貌。
“哎呀,王妃,孩子剛生下來的時候都是這樣的,等他慢慢長大一點就好了,再說了您看他這眼睛,多有神啊,您聽聽他這叫聲多有勁!”產婆搓著雙手解釋道。
無痕聽罷才緩緩的點點頭,鬆了口氣,複閉上眼睛。
“宋嶽霖!”蕭允毫無氣度的大呼小叫,“快進來看看無痕。”
宋嶽霖猶豫了一下,拿著藥箱衝了進來,看到周圍的環境不由皺了一下眉頭,強忍住空氣的味道,拿出一塊白布墊在無痕的手腕下,伸出兩個指頭輕輕的按在無痕的脈搏上,沉思了一會,眉頭並沒有展開,隻是從懷裏掏出一個瓷瓶,那個瓷瓶就是往日宋嶽霖給自己煉好了九轉丸所盛放的瓷瓶。
蕭允一下子就感覺到了無痕現在的狀態,接過宋嶽霖遞過來的九轉丸,塞到無痕的嘴裏,可是無痕已經沒有了下咽的力氣。
蕭允歎了口氣,附身上前,對著無痕的嘴輕輕用自己的真氣渡了過去。
不是不知道蕭允和無痕之間的關係,但是親眼看到蕭允和無痕這麼親密,宋嶽霖還是感到眼睛一疼。
“來人……”蕭允伸手將無痕輕輕的抱在懷裏,“將這裏清理幹淨。”
然後掏出一錠金子遞給產婆:“這段時間就麻煩你給我帶著孩子,要是帶得好,還有重獎。”
“多謝二皇子,多謝二皇子。”那產婆臉上的菊花現在不僅僅是綻放而且是怒放了。
“滿城煙水月微茫,人倚蘭舟唱,常記相逄若耶上。
隔三湘,碧雲望斷空惆悵。美人笑道:蓮花相似,情短藕絲長。
采蓮人和采蓮歌,柳外蘭舟過,不管鴛鴦夢驚破。
夜如何?有人獨上江樓臥。傷心莫唱:南朝舊曲,司馬淚痕多……”
無痕輕靠在檀木雕花大椅上聽著小曲,半夢半醒之間被淒婉的詞把心扯的兩分恍惚,三分絮亂。夢裏總有個人穿著白衣飄來飄去,她使勁的睜大眼睛卻怎麼也看不真切。
本來院子裏裏開著宴會,有一大堆的人等著給她和蕭允的孩子過滿月,可是她自己卻偷偷溜了出來。她不喜歡那樣的環境,莫過於又是一堆吹噓拍馬周旋的話,和早已經厭惡了的虛偽的笑臉,還有角落裏冷冷看著她的冰冷眼神。
在這城牆根下麵的老街和胡同裏竄來竄去,跑到老茶館裏麵來聽聽小曲打打瞌睡。這樣的寧靜悠閑,才是她想過的日子吧。
老邊界城市的天空,總是陰霾的讓她壓抑,甚至想要嘔吐。無痕不喜歡沉重和壓抑的東西,所以總是厭惡著這裏的天空。
那日她清醒過來,問蕭允的第一句話就是:“你和孩子驗過了嗎?”
蕭允當時聽得一愣,給她端著粥的手也一滯,輕聲的問無痕:“驗什麼?”
無痕閉上眼睛,將臉扭過去一邊:“你不是擔心這不是你的孩子嗎?所以才會在我生產的時候告訴產婆先救大人嗎?”
蕭允狠狠的捏著那個勺子,最後終於將那碗粥和勺子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原來在那種情況下自己和產婆的對話,她竟然這麼理解,怪不得她一直生不下來,聽到自己和產婆對話之後不久就生了下來。
原來她一直都不相信自己,無論自己做什麼,她都不相信自己。
蕭允甩袖而去,就再也沒有出現,隻是產婆最後將那個小小的可憐的人,送回了無痕的身邊,讓她自己照顧。
她一直覺得自己都很尋常,可是自從認識蕭允後,自己的心就不完整了,仿佛有一部分早已經遺失在時間的長河裏,而自己永遠都找不回來,隻能交錯的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相尋以望。
總是在很刻意的去尋找些什麼,但是目光卻總是找不到落腳處。她遠不如外表所表現出來的那麼沉靜。麵對宋嶽霖的笑容很燦爛,可是心總是冰冰涼涼。
從茶坊裏聽完小曲出來,沿著城牆根一直往前走,她的手貼著牆輕輕劃過,微微的摩擦,讓她感覺溫暖。好象有那麼一種感覺,厚重的牆磚正在一點點吸納她,她覺得身子輕飄飄起來,似乎與這靜默的古城牆即將溶為一體。
那個可憐的孩子,蕭允一直都沒有給他取名字,就這樣養在自己身邊,今天是孩子滿月,蕭允是肯定不會來了,自己應該給孩子準備個什麼禮物呢?
前麵是古玩市場,原本自己懷孕的時候蕭允不準自己隨便亂走,可是生完孩子,那次蕭允甩袖怒走之後,就沒有再限製過自己的行動。
於是無痕逛出了點名堂來了,這個市場上都是一些成朝和北冥國邊界的商人,因為一些偶然的機遇得到的一些陶瓷,青銅器皿,玉石,刺繡,各種工藝品擺滿了長街。
在寂寞的歲月中無痕開始學習喜歡古董,喜歡透過那一件件物品去接近古老而塵封的歲月。
今天她想給滿月的孩子找一件合適的滿月禮物,於是無痕興致高昂的一個攤子一個攤子閑逛著,還不時和熟識的老板打打招呼。一件件把玩著各種古玩,愛不釋手。平時,她總能在這淘出好多寶貝。
無痕突然發現那邊角落裏多擺出了一個小攤,貨品不多,可能是新開張,人丁稀少。她背著手,一副很行家的樣子搖到攤子前麵,卻見沒見著半個人影,張望了半天,才發現老板趴在小車的後麵睡覺。
無痕懶的叫醒他,自顧的看了起來,卻驚奇的發現攤子上的古玩玉器都頗有年代。她隨便拿起一個玉鐲,成色質地都非常不錯,清澈悠遠的色澤讓她不由得想要沉入那片碧綠中去。
她拍拍那個老板,想跟他瞎聊一下,看看他還有什麼好的寶貝。半天他才從睡夢中悠悠轉醒,一臉迷茫的抬起頭來,憨憨的對著無痕傻笑,像是錯把她認成什麼人了。
無痕吃驚的退了一步,她分明看見那個人的眼珠子是綠色的,可定一定神又好象不是。那個人揉揉眼睛,使勁盯著無痕看了兩眼,有些不好意思的轉過臉打了個哈欠。
“總算把你給等來了,我都睡了好久了。”
“啊?”無痕一時反映不過來。
無痕仔細的打量那個人,那個人看上去有些年紀,是不是和卿良玉一般將自己錯認成了任雪晴了。
於是無痕試探著問:“老板,你是不是錯認我為一個叫做任雪晴的女子?”
那個老板哈哈大笑:“你也認識任雪晴?你和任雪晴有什麼關係?我有好多年沒見她了,聽說當年她一氣之下從北冥國跑了出來,卿良玉滿天滿地的找她,她曾經躲到畢月國躲了一兩年,但是為了不給畢月國帶來麻煩,於是消失了,過了很多很多年,江湖中出現了一個帶有傳奇色彩的組織!華音閣,傳說就是她創建的。”
“哦?看來您頗知道一些當年的故事。”無痕來了興趣,支了手看著那個老板,問道:“您可知道她當年生了一對雙胞胎,那個雙胞胎之一的妹妹卻不見了的事情?”
那個老板瞥了眼睛看了看周圍,低聲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紀,卻知道這些事情?”
無痕點點頭。
那老板打了個哈哈:“看來今天真是碰到有緣人了,這個就送給你了!”
“什麼?”無痕突然觸到那個男人塞到手裏的琉璃項鏈,頓時身子有股被電觸到的感覺。退出去老遠。
“這下,我總算可以回家安安穩穩是睡大頭覺,不用喂蚊子了。”那個老板笑得格外的詭異,一邊說著一邊開始收起攤來。
無痕拿著手裏那串琉璃項鏈莫名其妙。
琉璃一詞產生於古印度語,隨著佛教文化而東傳,其原來的代表色實際上指藍色。被譽為中國五大名器之首(金銀、玉翠、琉璃、陶瓷、青銅)、佛家七寶之一。琉璃是一種中國古法材料,是非常名貴的一種飾品,已有兩千多年的曆史,自古以來一直是皇室專用,對使用者有極其嚴格的等級要求,所以民間很少見。
琉璃相傳是公元前493年範蠡督造王者之劍時所發現。範蠡以為這種物質是天地陰陽造化所能達成的極致,於是將其隨劍一起敬獻給越王。越王感念鑄劍之功,原物賜還,還將這種神奇的物質命名為“蠡”。之後範蠡遍訪能工巧匠,將“蠡”打造成一件精美的首飾,作為定情之物送給了西施。相傳這就是世界上最早的琉璃。同年戰事起,越大敗。西施被迫前往吳國和親,臨別時將“蠡”送還,傳說中,西施的眼淚滴在這“蠡”上,天地日月為之所動,至今還可以看見西施眼淚在其中流動,後人稱之為“流蠡”,今天的“琉璃”就是由這個名字演變而來。
既然這東西是在兒子滿月之日偶遇到的,那麼就送給兒子好了,兒子的名字也就叫“琉璃”好了,想著那個似乎見風就長的小可愛,無痕心裏滿滿的都是柔情。
蕭琉璃。
無痕剛回到府裏,就看見所有的下人都在給自己使眼色。
無痕這段時間和府裏上上下下除了念卿之外所有的人都相處的甚好,看到他們小心翼翼的樣子,就知道可能蕭允回來了。
無痕不屑一顧的將那琉璃項鏈收好,往自己的房間走去,卻見一身煙粉色薄棉袍的蕭允一臉青氣的站在門口。
無痕已經學會了將他視作空氣,從他身邊若無其事的走過去,可是被蕭允一把拽住手腕,耳邊響起蕭允炸雷一般的不滿:“蘇無痕,你到哪裏去了?我滿院子的找你!”
“找我?”無痕挑挑眉毛,冷冷的看著蕭允:“你每個月跑出來,來回也有七八天的時間,你的萬王妃難道都沒有一點懷疑嗎?”
“無痕。”蕭允強壓住心裏的憤怒,原本是喜歡叫她紫蘇的,那個隻屬於自己的名字,可是那次無痕摔了多少的東西,都不願意再叫那個她認為恥辱的名字,於是蕭允就恢複了叫她“無痕。”
“你在這邊修養的不錯了,跟我回成朝吧。”蕭允聲音裏難得的帶上了商量的語氣。
“跟你回成朝?”無痕冷笑了起來,“你不怕我殺了萬王妃,我還怕她殺了我呢!”
無痕的話一下子打破了蕭允所有的幻想,他不是沒有考慮過無痕的去向,但是畢竟將她永遠的放在離自己千裏之外的別院,萬一出個什麼事情,自己趕不過來,後果……
不是蕭允能夠再次承受的。
他原本想就這麼打著馬虎眼下去,但是無痕逼他,逼他在萬盼盼和無痕之間隻能選擇一個,按照現在的情況萬家不能放棄,那麼隻能等,等到自己能強大到不再需要萬家。
蕭允沒有回答無痕的問題,隻是用雙手捧起了無痕的臉,深深的口勿住了無痕。這個動作是如此的沉重,沉重的讓無痕連呼吸都覺得無力。無痕的意識有些渙散,默默的承受著他那比生命還要沉重的口勿,心痛如絞……
也許,這就是他的回答……
他放開了無痕的唇,落在了無痕的脖子上,開始了他的強取豪奪……
被他口勿過的肌膚一片片的刺痛,這哪裏是口勿,明明是舔血的噬咬,激烈而又瘋狂。他一路下來,肌膚竟無一處完好。
無痕不想在這門口表演著,卻也沒有掙紮,她知道在蕭允麵前掙紮,非但不能引起他一絲絲的憐憫,反而會激起他的暴戾,於是隻能閉著眼睛任憑蕭允的泛濫。
“我今天去給琉璃買禮物去了。”無痕側過臉,看著蕭允再一次一打橫的將自己抱起來,扔到床上。
“琉璃?”蕭允解衣服的手頓了一頓,偏著頭皺著眉頭,附身逼下來,森冷的聲音在房中回響,好似閃電從蒼穹之中現出,“誰是琉璃?我千裏迢迢的從成朝趕過來,就是看你跑出府去給別人買禮物?”
蕭允忽然從身邊拔出一把匕首,狠狠的插在無痕的枕邊:“蘇無痕,我很想用這把匕首挖開你的心,看看你的心是什麼做的?”
無痕冷哼一聲,誤會了自己的蕭允看上去是那麼可笑,自己怕死嗎?要是怕死,早就死了成千上百次了,無痕心裏慢慢的滋生出一絲絲的酸楚一絲絲的甜蜜。
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感覺,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根繩子,捆住了無痕的心,連無痕自己都無法控製。
現在的蕭允越來越不像那個殘忍冷酷的王了。他什麼時候學會了情緒的泛濫?什麼時候變得需要靠威脅來得到自己?
他不是從來都不缺女人嗎?
為什麼還要來糾纏自己?
歸根到底不過是強烈的占有欲罷了,他不知不覺中擺布著自己的命運,他看著自己就像是看著自己得意的一樣作品,即便是他不再需要,不再喜歡,也絕對不允許別人插手。
無痕側過臉,看著枕邊的那把匕首,無痕忽然覺得它是那麼的漂亮,刀身冷寒依舊。無痕伸手輕撫著刀刃,感受著那沁人心脾的冰涼。
對這一切,蕭允竟然視若無睹。一把扯開自己的衣服,用滾燙的身子覆蓋了上來,一點一點的落在了無痕冰涼的肌膚上。
“無痕,無論你是誰,你在哪裏,你都是我的,不準再離開我。”蕭允霸道的喊著無痕的耳垂,所有炙熱的氣息都噴到了無痕的耳朵和脖子上。
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起,蕭允對無痕不再是為了每月十五的解毒,那麼纖弱柔軟的身體變成了他的毒藥,每每看到無痕,他就會不自覺的想到這毒藥的美好,明明知道是飲鴆止渴,卻如飲甘泉。
無痕的身體被點燃,心卻依舊冰冷,這個男子已經眷戀上了自己,這個自己深愛過的男子,在自己的身心已經被他折磨的支離破碎之後,成功的愛上了她,可是這時候的她卻再也沒有氣力去愛其他的人了。
那把匕首在枕邊閃爍著寒光,妖冶中一種嗜血的魅力,吸引著無痕,就在無痕拔起它的那一刻,蕭允折磨無痕,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和憐惜。
忍受著他一次次,無痕默默閉上了眼睛,手中緊緊握著那把匕首,一分一秒都沒有放開過。
“你是不是想逃離我?回到你那個傻子身邊去?”蕭允一邊狠狠的動作一邊惡狠狠的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