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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痕換上一身嫣紅色雲昆錦對領長裙,這長裙介於成朝和北冥國的傳統服飾之間,北冥國特色的紅裙,領口到裙擺都滾著璀璨繁複的金邊,卻是成朝的大領百褶大袖的款式,特別是腰身收的,幾乎是為無痕量身定做的一般。
因為衣服已經是很莊重了,就沒多帶其他的首飾,隻是帶了一對金鑲紅瑪瑙半月環的耳塞,左右耳畔留了少量的頭發變成兩根小辮子垂在肩膀,其他的頭發都被織成一個大辮子盤成一朵牡丹花狀,用一根金箍箍住。
卿淩風則是一身同色雲昆錦的素色長袍,腰間係了一根中寬的湖色金邊腰封,一頭的長發也是被一根和無痕同色同式樣的金箍箍住。
兩個人站在鏡子邊,看上去真是一對璧人。
風華公主看到無痕這一身打扮很是高興,笑的眼睛都眯成了彎月亮,拉著她的手上下打量:“我原本以為你穿淡淡的顏色符合你的氣質,想不到你穿紅色也這般的漂亮。”
無痕也似乎被風華的氣場感染了,跟著她笑了起來。
卿淩風看的恍惚,他似乎一直以來都沒有見無痕怎麼笑過,原來她笑起來是這樣的驚心動魄。
卿淩風和風華走到哪裏都已經是夠惹人注目了,更何況今天加入一個盛裝的無痕。
三人過處,有帶著鑲黃邊紅帽子的祭司不停的上前行禮,借著從手中托盤裏撒聖水的機會,上下的打量著無痕。
點點冰冷的誰灑在臉上,雖然自己隻描了描雙眉,但是也害怕灑水的人多了,弄花了化了近半個小時的妝。
風華悄悄的伏在無痕的耳朵邊道:“這是雪峰山上的積雪融化製成的聖水,會給你帶來好運的,我們的黛螺都是遇水不會花的。”
無痕對她笑笑。
卿淩風牽著她的手在最高處的右下手邊坐定,最高處的那個位置還空蕩蕩的,不知道卿良玉的身體怎麼樣了。
雖說不關自己的事情,但是卿良玉因自己的長相而犯病卻是實實在在的事情,心裏多少有愧疚,於是朝那個方向多看了一眼。
“父皇身體不好,有勞三皇叔告知父皇一聲,我們就可以開宴了……”卿淩風似乎對自己父皇的到來並沒有多少的熱心。
即便是明明看見了風華微微皺了皺眉毛,也沒有克製住等卿良玉到來。
“這既然是迎接我義女的宴會。本王怎麼可以不來呢?”卿良玉在侍從的攙扶下緩緩的走向那個純金鑲紅寶石的寶座,身後跟著那個那天被卿淩風一把推倒在地的大祭司。
無痕驚訝著卿良玉為何說出這樣的話來,隻是奇怪的盯著卿良玉,這個看上去一點都沒有毛病的中年男子。
今天他換上一身暗紅色紅色起熊紋的長袍。腰間係上一根純黑的寬腰帶,說不上是風流倜儻,卻怎麼也擔得起英姿颯爽四個字。
“父皇,她是兒臣的太子妃,不是父皇的義女!”卿淩風呼的一聲站起來,目光直直的盯著卿淩風。
無痕一下子就明白了卿淩風今天為何一下朝就急急忙忙的往寢宮趕的原因了。
難道卿良玉因為自己長得和他的妻子相像就一定要將自己認為義女嗎?
“你憑什麼說她是你的太子妃?”卿良玉嘴角扯了扯,目光一直停留在無痕的身上,但是這次卻沒有發瘋。
傳說無痕昨夜是在卿淩風的宮殿裏度過的,但是他今早上將值夜的小宮女叫道麵前詢問,才知卿淩風雖然和無痕同床共枕,卻並沒有發生什麼其他的事情。
無痕沒有幹擾的睡到中午,特別是一場飄滿桂花的溫水沐浴,讓夕陽下的無痕精神飽滿,看起來特別的幹淨清爽。
卿良玉的反問讓卿淩風握著無痕的手更加緊了,甚至有些疼。
“據本王所知太子妃的典冊和玉章可都還在皇家庫房吧!”卿淩風詭異的笑起來。
卿淩風一愣,旋兒也笑了起來:“據兒臣所知,冊封一個公主可是需要皇族每個成員的同意,父皇聯名書在哪裏?”
兩個人針鋒相對,早上劍拔弩張的情景再一次的上演。
無痕非常的頭疼,被卿淩風握著的手也掙紮了起來。她非常的不喜歡別人因為自己而爭吵。
“我不要做太子妃,也不要做公主!”無痕豁出去了,大吼一聲,就算是成朝呆不下去了,也不用一定要呆在北冥國吧,無痕做好了破罐子破摔的準備。
“啊?!”幾乎是所有的人都是這樣的一個反應。
無痕的話無疑是丟進河裏的一個石頭,激起一圈一圈的漣漪。
“痕兒,你在說什麼?”卿淩風原本握著無痕的手越發的緊了,似乎生生要將無痕的骨頭捏斷。麵色哐啷啷飛落三千尺,雙眸明顯地收縮,針尖的瞳仁瞬間變成了深黑。
無痕從來沒見過這麼嚴肅的卿淩風,他身子明顯的晃了晃,伸手想去抓住身邊的無痕問個究竟,忽然,他的心猛烈抽痛起來,讓他無法呼吸,他下意識地揪緊了胸口的衣衫,臉瞬間變得蒼白,就連唇上的粉紅,也正在慢慢消退。
“風.”無痕嚇得叫出了卿淩風的名字,一隻手拖住他的手,一隻手放在他的背心,將自己有限的內力傳輸給他。
可是無痕的內力畢竟有限,相比卿淩風的重創,她的內力如同一根細針掉入大海,難以尋找。
風華和卿良玉的臉色也很是難看,距離僅次於無痕的風華在反應過來的一瞬間,也將雙掌貼在卿臨風的背心。
“風,你到底怎麼啦?”無痕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早知道自己的話對卿淩風來說,這麼的殘酷,她一定不會說出來的。
“痕兒……”卿淩風聽到她的呼喚,嘴角強扯起一絲苦笑:“你是在為我擔心麼?”
無痕再也不敢輕舉妄動,眾目睽睽之下隻得點頭。
卿良玉在寶座上怒吼道:“大夫呢?怎麼還沒來?該死的,你怎麼會遺傳你母親的心病!”
“是的,我在為你擔心,求求你,不要嚇我了好不好?”無痕害怕身邊的有一個人因為自己而失去性命。
以前的每個人都是因為和自己的間接原因而死去,自己已經是萬分愧疚了,要是這次對自己簡直是可以說百依百順,找不出一絲不好的地方的卿淩風因為自己的一句話而死去,那麼自己真是百死不足以抵過。
“痕兒……不要,不要那麼著急的說不嫁給我,好不好……”卿淩風慢慢的閉上眼睛,聲音支離破碎。
“讓開讓開……”樹下先生分開人群,好不容易擠到卿淩風的麵前。
大家自然是知道樹下先生的手段,所以都自動的讓開了一條的道路。
“快,將他放在平整的地方,敞開他的衣領……”
“你,幫我掐他人中……”
“你去幫我煮一鍋清心湯……”
“你幫我按著他這裏……”
樹下先生熟練的指揮著匆忙趕來的大夫,有序的忙碌著。
來來往往的人頭攢動,讓無痕忽然覺得自己離卿淩風那麼遠,他的世界離自己這麼遙遠。
卿淩風這一倒,將所有的計劃都往後推遲了,什麼選太子妃計劃,什麼收義女的計劃統統擱置。
卿淩風變得比以前更加敏感,以至於無痕守著卿淩風半步不敢離開。
“無痕,可不可以理解成,我應該感謝這次的心病呢?”卿淩風輕輕握著無痕的手,用她柔軟的手背輕輕的摩挲著自己的臉頰。
無痕微微笑,不知道應該怎樣和他說。
卿淩風從小就是一個人,所以對別人的情感格外的敏感,感到了她的情緒,他於是沉默了起來。
雖是剛入秋,但是由於北邊的秋季比較冷,所以無痕感到秋意彌漫中透著寒氣森森了。這幾日來更是紛紛揚揚地飄起了落葉,枯黃的落葉飛舞之處,漸漸地沒早起來無痕能夠發現瓦上的白霜,分外妖嬈。
無痕伸手撫摸上自己的肚子,原本一心軟就答應了卿淩風的,可是當月信連續來遲兩個月,她卻開始惶恐的腰避開卿淩風了。
她跟著宋嶽霖學過一些粗略的醫學,而且有過一次懷孕的經曆,她自然是知道自己現在的狀況,自己和卿淩風雖然睡在一張床上,但是一直以來都沒有逾越那最後的界限,算算時間,這個孩子應該是上次毒發的時候,蕭允的戰果。
原本以為這次是徹底的離開,可是沒想到,孩子又成了他們之間唯一的紐帶唯一的理由,讓無痕在這個關鍵的時候動搖起來了。
無痕獨自一人坐在中庭的軟椅上,眼前是一抹如血的殘陽,自從離開了蕭允,她就開始喜歡看夕陽,落日的景象她從來都不會錯過,哪怕那隻不過是幸福的幻想,以前從來沒有發現過,黃昏是如此的淒美,所有的晚霞都是一種假象,它似乎待你抵達元始生命僭越的衝動,帶你到黑夜中恣肆佯狂的釋放,直到消耗生命最後的火光,這種感覺意味著無力的掙紮和.徹骨的絕望。
風過水無痕,雁過亦無聲。
這個孩子到底應不應該來到這個世界上?
無痕望著天空,找不到答案。
一個生命的消逝會給這個世界帶來什麼變化嗎?
嗬,不會!無痕想到自己曾經的那個孩子,那個無辜的孩子那麼靜悄悄的離開了自己,可是這個世界還是會如常的運轉著,唯一改變的是多了孤墳一座,形影相吊,獨自淒涼。
隨著一個生命的消釋,所有的愛恨情仇也會縹緲如煙吧?
不久,這個消逝的生命便會被世界遺忘在碧落黃泉。都說世人無情,可若論無情,誰又能抵得過時間?
不過,如果時間真的能讓自己學會遺忘,那不論是對蕭允還是對自己,卻都是一種難以言喻的解脫。
因為和蕭允在一起的記憶對於無痕來說,從來就意味著悲辛無盡……
那抹殘陽與地平線撕扯夠了,終於心滿意足的墜落下去了,世界又將歸於一片黑暗。
看著那抹最後的血色,無痕竟然有些恍惚。
“又一個人坐在這裏吹涼風,我的身體已經這麼差了,你怎麼不多愛惜一下自己呢?”熟悉的溫潤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一件湖色錦緞披風披在了無痕的肩上,衣服還帶著卿淩風的體溫,為無痕驅除了所有的寒冷,就連心也有了一些暖意。
“胡美人有了身孕了……”無痕回過頭來對卿淩風笑笑:“你快要當父親了……”
卿淩風的好不容易恢複了一點點血色的臉色,一下子恢複了蒼白,雙手隔著披風將無痕緊緊的摟在懷裏,語氣裏夾雜著明顯的寵溺和無奈:“痕兒……那件事情的經過你也是知道的,並不是我有心的……”
無痕微微笑,很明顯卿淩風誤會了她的意思,她並不是在抱怨在吃醋,她認識卿淩風的時候已經不純潔了,甚至還有過一個和別的男人的孩子,她有什麼資格要求作為一個國家繼承人的專一和純潔呢?
無痕謙然一笑,明明是自己配不上卿淩風,可是卿淩風卻依舊是把她當做自己手裏的寶,百依百順,就差天上的月亮沒有給她摘下來了。
由於卿淩風固執的堅持,卿良玉妥協了,三皇叔妥協了,大祭司也妥協了,不管他們的妥協最終抱著的是什麼一個原因,但是卿淩風以他執著的愛情,讓關於無痕的所有流言蜚語都漸漸的消失了。
“對不起。”無痕拉了拉披風站起來,衣服上的體溫讓人覺得安心。
“傻瓜,為什麼突然說這個?明明是我應該說的台詞,你為何要搶我的對白?”卿淩風拂著無痕被風吹亂的長發,輕輕的說,“你喜歡看落日,以後記得叫我陪你。”
卿淩風總是這麼的溫柔……
他的溫柔卻讓無痕的心裏充滿了內疚:“你知道,我不是為這個。”看著他明亮的眼睛,無痕黯淡的說:“我懷孕了。”
聽到這句話,卿淩風璀璨如星的眼眸立刻蒙上了一層哀傷,如明珠蒙塵,無痕知道,那哀傷隻為自己。
雖然他從與世隔絕的驚雁穀出來不到兩年,但是他的敏銳讓他想要知道的事情,都躲不過他的眼睛,無痕懷孕的事情他甚至比無痕自己都先知道。
但是他選擇了沉默,選擇的等無痕自己開口。
他以為自己已經做好了接受的準備,可是當事情真的到了這個地步,他心裏還是說不出的難受,原來如書上所說:一種愛情是甜酒,一種愛情是毒藥。
他慶幸,他遇見的第一個女人是她,他悲哀,他愛上的第一個女人也是她。
他明明知道那是一杯毒酒,卻笑著如飲甘泉。
“我知道。”卿淩風在無痕的耳畔喃喃,麵色傷隕。呼吸急促而斷斷續續,俊美的臉已經布滿了痛苦的神情,“那麼嫁給我吧。我想你也不忍心看見孩子出生沒有父親吧。”
卿淩風的好,無痕不是沒有看見,不是沒有感受到,兩人一步步的走到今天,無痕對與卿淩風始終是隻有愧疚沒有愛情。
她已經被蕭允傷害的遍體鱗傷,再也沒有愛人的能力了。
她可以騙別人,但是不想騙卿淩風。
“我配不上你。”無痕淡淡的開口。
剛吐了幾個字,唇就被卿淩風的唇堵上。
“我隻怪自己沒能早點遇見你,讓你受了這麼多的苦,我辜負了上天對我的囑托.我真的很沒用。”卿淩風低下了頭,似乎無痕遭受的所有的罪都應該自己來承擔一般。
無痕苦澀的笑了,堂堂的北冥國太子竟然會說自己沒用,可想而知,那個人把他逼得有多麼的緊。
唉……無痕在心裏默歎,不過是三個月,可是這三個月在她的世界裏如同過了三年那麼長久……
在這三個月裏,他又那麼強勢,到底他有沒有想起過自己,尋找過自己?他是否知道自己的肚子裏孕育著他又一個孩子。
無痕又一種不祥的預感,自己早晚有一天,會暴露在他黑色的羽翼下,等到那一刻,一切的溫情都必將無所遁形。
這個預感雖然來得不甚真實,卻仍讓我也很覺得周身冰冷.不自覺的又把衣服拉緊了一些。
“北冥國的秋天比較長,也比成朝冷,你會慢慢習慣的。”卿淩風將手放在無痕絲毫沒有現懷的肚子上,“我們的孩子也會慢慢的習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