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沒有奇跡出現,那塊玉訣微微發亮發燙,卻沒有任何的其他動靜,無痕忽然聯想到在驚雁穀的時候,那隻畢月鳥曾經為哥哥算了一卦,那卦辭似乎是。
桂樹影亂,任由癡纏。水月鏡花,夢裏芳華。
這個卦辭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無痕找了一隻筆在紙上胡亂的寫著這句話,忽然風華公主大大捏捏的闖了進來,一臉的不忿,搶過無痕手中的毛筆扔在地上。
無痕驚訝的看著風華公主,問道:“你怎麼啦?”
“我怎麼啦?你還好意思問我怎麼啦?我剛才碰到哥哥了!”風華氣呼呼的自己尋了個板凳坐下,斜著眼睛看著無痕。
無痕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隻好開口道:“有話直說吧!”
“我看到我哥哥一副傷心的模樣,你是不是欺負我哥哥了?”風華似乎很是維護她那個哥哥,“我哥哥從小就被父皇囚在驚雁穀,什麼人都沒接觸過,去年剛回到皇宮的時候,甚至不知道喜怒哀樂,但是你,讓他明白了什麼是愛,同時也讓他明白了什麼是傷心。”
無痕抿著嘴,垂著眉,她知道自己傷害了卿淩風,雖然這不是她的本意。
“我就知道你們這裏什麼從一而終,一女不嫁二夫的落後觀點。”風華氣呼呼的拿著毛筆在無痕剛才寫的字上畫著圈圈,一邊畫一邊不解氣的道:“在我們那裏,即便是結婚的人,要是過不習慣,就可以離婚,男的再找女的再嫁沒有什麼不正常的。更何況我看得出來,哥哥對你一片真心,根本就不會在乎你嫁過人的事情,所托非人,並不是你的錯。”
無痕長長的籲了口氣,原來風華是誤以為自己因為已經嫁過人了,所以自卑的不接受卿淩風,且不說這一層,自己對卿淩風的深情的確感到感人,但是自己對他的的確確沒有一絲的男女之情。
“強扭的瓜甜嗎?”無痕淡淡的開口,將被風華畫亂的紙撕碎,扔到紙簍裏。
風華恨恨的逼到無痕的耳邊:“不試試,怎麼知道呢?”
無痕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和風華做太多的糾纏,於是撇開話題問道:“對了,子弗有了消息了麼?”
隻要一提到‘子弗’,風華就將無痕的事情拋到了腦後,一改剛才義憤填膺的模樣,又坐回剛才的位子,托著腮,反著白眼看著房梁:“他啊,躲我就像是老鼠躲著貓一樣,暗衛又聽命於哥哥,我指揮都指揮不動。”
“風華啊,不是我說你。”無痕捏著帕子笑道,“俗話說的好,入鄉隨俗,不管你是從哪裏來的,既然來到了我們這個世界,那麼就應該按照這個世界的生活方式來,你那麼直白而熱烈,我擔心子弗即便是對你有一些好感,也會被你嚇跑的。”
“我有那麼可怕嗎?”風華低頭打量著自己,焦急的拉著無痕:“你教教我怎麼討子弗的歡喜?”
無痕笑著拉著她的手,從三從四德開始說起,可是說了還沒有一個時辰,無痕無奈的發現風華竟然睡著了。
無痕看了一眼在門口張望的小籠包,對她招招手讓她將風華扶回房間睡覺,也是這幾天連著趕路,兩個人都沒有休息好。
“幫我燒一桶熱水,我想洗澡。”無痕對站在門外的那兩個小丫頭道。
那兩個小丫頭得了令,連忙下去了。
這個別院離前線不遠,但是絲毫受不到前方戰事的影響,安靜和平。書桌上一盆蘭草青翠欲滴,青花白瓷鶴頸瓶裏插著一支並蒂紫玉簪花,一朵已經盛開了,一朵卻還打著骨朵兒。
桌上有一本《列國誌》,無痕拿起來,趁著洗澡水來的間隙,翻看起來。
中部是最為強大的成朝,皇帝是蕭行奕。北邊是北冥國,國王是卿良玉,太子是卿淩風,北冥國和成朝之間還有一些零散的小遊牧部落。成朝西北邊是畢月國,國王是年輕的無憂。西南邊是西突國,東邊隔海相望的是梅劍國。
“夫人,您的水已經燒好了!”小丫頭抬著一個大木桶走進來,木桶上麵漂著一些散落的桂花,一股清香撲鼻而來。
這是讓人心怡和安心的氣息,無痕深深的吸了口氣,那小丫頭看到無痕滿意的笑容,進一步上前幫無痕除衫:“這香湯原本是玫瑰花的,但是太子特意叮囑了要給您換上桂花。”
無痕裝作什麼也沒聽見,默默的脫下衣裙,緩緩的將整個身體沒入水中。
水霧氤氳在周圍,水波輕浮著肌膚,再加上喜歡的清香,真是讓人心曠神怡。
卿淩風走來的時候看到這樣一幅香煙的景色:無痕的雙頰因為溫水的關係而顯得比剛才更加有紅潤光澤,靈動的大眼睛愜意的微閉著,長長的睫毛在白嫩的小臉上投下扇形的陰影,即使是睡夢中嬌豔欲滴的小嘴也微微翹著,引誘著人去采摘。
她竟然在洗澡的時候睡著了。
卿淩風無奈的搖搖頭。
守著無痕的兩個小丫頭看到卿淩風來了,福了福身子悄悄的離開了。
卿淩風鬼使神差的上前,用一個葫蘆瓢掬起一瓢水,輕輕的倒在無痕的肩膀上,那一顆顆如珍珠般的晶瑩水珠,散落在這美麗女子的青色的長發上、雪膚上。透明清澈的水珠,從她烏黑的發梢,滑落下來,滑落下來滴在水裏,幾乎如打在卿淩風的心田一般。
水慢慢流過她雪白的肌膚,仿佛連她的臉也美麗的幾乎透明了。
卿淩風忽然看得癡了,隻覺得這個房間裏的一切忽然遠去,在他眼中隻有麵前這個安睡在水中如出水芙蓉般的清麗女子,帶著動人心魄的美麗,撲麵而來。
他隻覺得身上有了一些變化,瞳孔開始縮小,呼吸開始急促。
無痕隻覺得周身的水波有了不一樣的變化,自己似乎不是漂浮在木桶的水麵上,而是飄蕩在廣闊無垠的海上。
陽光很明媚,像情人的手落在臉上,很溫暖很愜意。
耳邊有細微的風,帶著薄荷青草的氣味,和著水裏原本有的桂花的味道,讓無痕不想睜開眼睛。
那氣息越來越近,似乎並不是自己的幻覺,無痕猛然的睜開眼睛。
果真看到一張皎潔雋逸的臉孔一寸寸慢慢靠近。
“卿淩風?”無痕瞪大了眼睛,一句話就喊出了口,可是話一出口,無痕又自欺欺人的閉上眼睛,一隻手捂著眼睛,搖頭:“我竟然產生幻覺了。”
卿淩風將無痕的手自眼上輕輕拿下放於心口,即便是無痕閉上眼.卻依然感到了柔順布料下麵跳動的心髒。
“痕兒,叫我風……”
雙唇相觸的那一瞬,恍若置身雲端,卿淩風的心髒在無痕的掌心下,劇烈地跳動,快得讓人以為近乎要噴喉而出,動作卻是前所未有的溫柔輕緩。無痕潛意識裏要拒絕,可是卿淩風小心翼翼的態度,似乎是擁著一件上好的易碎的瓷器一般,心中被羽毛掃過一般,安靜而溫暖,無痕張開口,卻輕輕喚出蕭允的名字,“允……”
卿淩風一頓,下一刻,涼風因他氣衝衝的離去而席卷而來。無痕是故意的,伸手撫摸著他剛剛親過的唇,從澡盆裏掬起一捧水清洗剛才被卿淩風親過的地方。並不是因為討厭卿淩風,更不是因為要為蕭允守節,而是,為了自己的心。泡的時間有些久了、身上都有些泛白,無痕才緩緩的起來,門口守著的小丫鬟,誤以為卿淩風和自己有什麼,所以早就避得遠遠的。
於是無痕自己拿了掛在架子上的毛巾,一下一下的擦著身體,等擦得的差不多了,那兩個小丫鬟也來了,一個乖巧的垂著頭,一個卻拿著黑漆漆的眼睛嘰裏咕嚕的看著無痕。
無痕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的,接過她手中雪白的褥衣自己往身上披。
“請夫人恕罪,奴婢隻是覺得夫人的皮膚和身材太好了!”那個膽大的丫鬟馬上上前,協助無痕穿好了褥衣,薄薄的蟬翼一般的褥衣摩挲著無痕的肌膚,她卻感到有些別扭,這些似乎都不是自己應得的。
“夫人,您看是穿這套好呢?還是那套?”那小丫鬟捧著一套緗色皺絲起暗紋的水袖長裙,一套蔥倩色繡青色竹子花樣的窄袖大領裙。
無痕指著那條竹花紋樣的裙子道:“就這一件吧。”
小丫鬟笑著道:“這一套正是太子爺給您準備的呢!等奴婢伺候您穿上去前殿,太子爺一定會高興的不得了。”
無痕看著小丫鬟將自己身後垂下來的絲絛打成一個蝴蝶狀,低聲的問道:“外麵對我可有些什麼流言蜚語?”
小丫鬟的手頓了一頓,然後麵色坦然的道:“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更何況您不是一般的美人,在奴婢的眼裏您就是月亮上的仙子,美的不食人間煙火一般。”
仙子?又是仙子,要是自己真的是仙子早就飄到月宮上去了。
小丫鬟服侍無痕穿好裙子,拿出一串晶瑩剔透的水晶項鏈在無痕的脖子上下比劃,因為是大領口,這串項鏈在無痕雪白的肌膚上格外的醒目。
“梳個留仙雙飛環吧!”小丫鬟看到之前自己的建議,無痕並沒有反駁,於是大膽的繼續進言。
這次無痕擺了擺手:“衣服和首飾都突出了,就用根絲帶將頭發挽起來好。”
小丫鬟驚訝的看著無痕:“夫人!聽說今天晚上不是一般的宴會,您還是打扮的莊重一點的好。”
不是一般的宴會?
無痕心一沉,莫非是三方的和談會?
無痕還在思量,結果就聽到院子裏吵哄哄的,有粗魯的男子的聲音在叫囂:“別給老子說什麼太子!那就是一個傻子,我到底要看看那個傻子要為什麼樣的妖女,將整個北冥國都拖進戰火裏去!”
無痕皺了皺眉毛,自己到底是做了什麼,在哪裏都有人追著自己叫“妖女”,莫非當初那個傳說中的蘇妲己也是這般?
“門外那個人是誰?”無痕側著身子問身邊的丫鬟。
“哎~夫人,不要介意,那是三皇叔,這幾年太子沒回來,國王身體又不好。國家大事都是三皇叔出麵,朝中上下沒有不尊重他的,但是就是一個脾氣壞嘴直爽。”小丫鬟給無痕解釋著,生怕她多心。
無痕勉強的笑了笑,沒有說話,真不知道麵對蕭允的時候,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
夜幕慢慢降臨,門前的紅色燈籠一盞盞的亮起,卿淩風又派了幾個小丫鬟和穿著盔甲的小兵,畢竟是在戰場前線,能抽出幾個人來隨無痕,已經是很難得了。
無痕走到門口,看見一身散花水霧雪青色長裙的風華公主,沒有第一次見的明豔卻又一種格外的動人。
“我和你一起走吧。”風華牽了無痕的手往前廳走去,一路上不少的穿盔甲的將士來來往往,都斜著眼睛打量著無痕。
無痕低著頭,隻感覺道風華牽著自己的手緊緊的握了握。
原來風華在自己的門口等自己,一定是聽到了很多風言風語,怕自己為難,心裏一暖很是感激風華。
“風華公主身邊的那個女的是誰?”
“不就是成朝二皇子蕭允的小妾麼?”
“那個從地牢裏跑出去的女囚?”
“我們這次打仗,也是為了她?”
“嘖嘖,原來還一肚子火,現在看來,要是我,為了她打上一百年的仗都值得。”
風華聽到最後一句,噗呲一下的笑了出來。
無痕的武功沒有風華的好,耳朵也沒有風華的靈敏,看到她無緣無故的笑了,偏過頭去奇怪的看著風華。
風華在無痕的耳邊悄聲道:“你不知道,剛才有人說為了你,打一百年的仗都值得呢!”
無痕垂了長長的眼睫毛:“我倒是希望一直安安靜靜的,沒有人因為我而死。”
風華聽她說的如此傷感,伸手攬住她的肩膀:“不會了,以後我和哥哥來保護你,再也沒有人能夠傷害你!”
即便是戰爭前線,但是這個別院也算是幾國最高領導人談判的地方,自然也不會差到哪裏去,不是很寬敞的路上鋪著整塊的磨得整平的玄武岩,蕭允就那麼看著自己的女人在另外一個女子的攜手下朝自己走來。
他握著杯子的手的關節有些發白,那日他明明囑托了朱少羽去打點的,可是次日朱少羽卻為難的告訴自己,萬策不知道將無痕帶到了哪裏,他當時拿著朱少羽退回來的那個小瓷瓶,也如今日一般,狠狠的捏在手裏,當著朱少羽的麵,差點將那個小瓷瓶捏碎。
好半天蕭允才將那瓶子收了回來,看似淡淡的吩咐:“讓暗衛去調查一下,本王還不信了一個小女子能插上翅膀飛了不成!”
朱少羽並沒有著急得令下去,他作為蕭允的親兵護衛,有必要在蕭允情急慌亂的時候給予建議:“二皇子,您出動暗衛去尋找卿妃的下落,是不是手筆有些大了?要是驚動了萬家的人……”
可是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蕭允狠狠的瞪了一眼:“一定要找到她,也一定不能驚動萬家。”
朱少羽愣了一下,馬上明白了蕭允的進退維穀境況,心底為蕭允暗暗歎了口氣,領了命下去。
之後的每天,蕭允不論是在成朝借兵之時,還是上了戰場,隻要得了空,詢問的目光就會落在朱少羽的身上,朱少羽知道他想問什麼,可是又拉不下臉來。
朱少羽得知萬家要悄悄處決卿妃的消息,連夜告訴蕭允,蕭允當時將帳篷裏唯一的一張案幾都掀了:“你帶上暗衛,不顧一切要將人給我救下來!”
蕭允赤紅著眼睛,穿著襦衣赤著腳在帳篷裏走來走去:“人救不回來,你也就不用回來了!”
朱少羽聽的心驚膽戰,馬上下去安排,趁著行刑那天天變,準備帶著人搶人,可是誰知道救回來的竟然是一個男子。
蕭允飛鴿傳書讓朱少羽將那個男子押解到邊關親自詢問,可就在這段時間裏,萬家卻放出了女囚逃跑的消息,滿城的張貼著捉拿無痕的告示。
這個告示成功的將順道經過成朝的卿淩風吸引了過來,蕭允怎麼也沒想到這個當初自己不懈的男子,竟然是北冥國的太子,更讓他驚訝的是他竟然為了無痕,和自己的敵手聯盟,逼迫自己交出無痕。
而現在這個女人,在自己身邊呆不下去了的女人,正由另外一個女子牽著,慢慢的朝自己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