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更何況老狼王在上海耳目眾多,吳悠公司改朝換代的消息第一時間就傳到了老狼王的耳朵裏。
老狼王一震,怎麼回事兒?要獵殺的不是肥牛不是瘦老板嗎?怎麼會改成吳老板了?擅自改變上級作戰命令,這在戰場上是違反軍事紀律的,那怕你打了勝仗,也一樣的要軍法從事,該罰的照樣罰,該撤的照樣撤,甚至該槍斃的也照樣槍斃。自古道軍令如山,違令者斬。我們人民軍隊正是依靠這樣鐵的紀律,才奪取江山的。哼,反了不成?
老狼王操起手機就追查灶王爺,灶王爺一問三不知。
老狼王隻好厚著臉皮接通玲兒的手機。玲兒一聲“不知道。”隨即,粗暴地掛機。那一聲“啪”的掛機聲,讓老狼王覺得仿佛是玲兒一巴掌打在自己臉上的耳光聲。老狼王愣了好半天沒回過神來。回過神來後,老狼王預備把怒氣和怨氣以雷霆之勢,撒在天仁身上,劈劈啪啪地按鍵,按到一半,又停住了。
老狼王坐下沙發,喝一陣茶,再次接通天仁的手機,聲音裏透著平靜和慈祥,說:“天仁啊,好久沒見到你了,我馬老頭子還挺想你的。嗬嗬嗬,啥時候有空來我家裏坐坐?嗬嗬……那好,那好,我等你,我等你。本來有兩位上海市委的領導說好今晚上要來看我的,我現在就把他們推掉,我現在就把他們推掉。我等你,我等你。”
晚飯後,天仁到陸家嘴正大廣場底樓易初蓮花買了臘肉、香腸、水果,算是賀年禮物,前往老狼王的家裏。
來到老狼王的家門前,天仁敲門。
一個20來歲的年輕人開了門,說:“你是天仁哥?我爸爸正等著你。”
天仁一驚,爸爸?你就是老狼王的兒子馬小玉?不會吧?老狼王儀表堂堂,怎麼會生出你這麼個兒子?龍種生出個跳蚤,生出個阿鬥。
天仁一邊脫鞋進屋,一邊忍不住再次偷眼瞄瞄阿鬥。朝天鼻象大猩猩,下雨天可以接雨水;遮陽額象南極仙翁,太陽天足夠遮陽光。更有一頭黃毛,孫悟空見了你,也會甘拜下風:嘻嘻,阿鬥老弟,你那一頭黃毛可比俺老孫的還要黃,俺老孫也得叫你猴哥。快快告訴俺老孫,你是在哪兒染的?俺老孫也去染染。嗬嗬,就這麼副尊像,怪不得鴨嘴獸老說你是個飯桶?
天仁脫完鞋,立起身來,往客廳裏走,再次想起老狼王說的關於阿鬥的母親牡丹花的話來,心想,你阿鬥真的是老狼王的兒子?掌嘴,這個念頭對老狼王實在不恭。
天仁坐到沙發上,阿鬥替天仁上一杯茶,進裏屋去叫他爸爸。
老狼王出來,一邊向天仁點頭,一邊對他兒子阿鬥說:“小玉,你出去一會兒,待會兒叫你。”見阿鬥出門後,老狼王轉過頭來,對天仁抱怨道,“成天就知道上網,正事情不幹,我得找個人來為他托付終生。”
“馬先生,這您就多慮啦,小玉不會自己去找女朋友?”
“女朋友?哼,談了有一搭沒一搭,全部圈起來可以開一個奶牛場。”
“嗬嗬,有本事,有本事。”
“本事個屁。天仁,一個好漢三個幫,你一個人單打獨鬥是不行,不如……”老狼王停住,讓天仁自己去領會領導的意圖。
天仁腦子拚命領會,也領會不出領導的意圖。天仁畢竟沒在官場上混過。
見天仁半天不說話,老狼王穩不住了,說:“吳悠公司變更到你名下的事情,我也聽說了。”
“馬先生,對不起。我不是不想事前向您彙報,是……”
老狼王手一抬,阻止住天仁,搵怒道:“我打玲兒的手機,玲兒也說不知道。軍事命令當然不能讓人人都知道。哼,他姓張的以為自己的翅膀長硬了。”
天仁唬得一哆嗦。玲兒?!軍事命令當然不能讓人人都知道——這不是上次老狼王跟我談起八思巴文時我說的原話麼?老狼王記性這麼好?好,既然你斷定是鴨嘴獸向我下的軍事命令,那我就把罪責往鴨嘴獸身上推。
天仁吞吞吐吐地說:“也許,張總……有張總的考慮。”
“吳悠公司的事情,我們不去談它。反正我也老了,人家不要我了。”老狼王仿佛是個年老失寵的怨婦,滿肚子怨氣,端起杯子咕嚕嚕喝茶,好把肚子裏的怨氣衝走,排泄,“他姓張的,當年可沒把我的門坎踏破。哼。”
天仁趕緊表忠心:“馬先生,您多慮了。這一段時間我確實有點忙,以後,我會一有空就來你這裏,聽你講曆史,聽你講你打仗的故事,我從小就喜歡聽打仗的故事。小時候,我聽我外公講他年輕時當牛販子,有一次,山路上遇到幾個土匪想搶他的牛,他愣是一個人把那幾個土匪打跑了,他的牛也幫著他用牛角去頂那幾個土匪。這個故事我不知道聽我外公講了幾百遍,總也聽不厭。嗬嗬,我外公打幾個土匪哪兒有你馬先生指揮千軍萬馬打日本鬼子打老蔣的故事精彩。你馬先生一出道,就刀劈4個東洋鬼子,哎……偉哉蒙古郎,刀劈小東……”
老狼王抬手阻止住天仁繼續朗誦下去,心裏又舒服了,說:“今天我們不講故事吧,講點是在的事情吧。瘦老板的工廠,你們……不要啦?”
天仁心中有一種預料中的震驚,果然正如鴨嘴獸所說,老狼王暗中為我們安排了這一場對瘦老板的獵殺棋局。
天仁低聲應道:“要。瘦老板的工廠公示拍賣的法院公告見報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張總把所有圍堵人馬也都安排了。我向張總建議說,吃下瘦老板的工廠後,請你家小玉去做法人代表。”
老狼王微微一笑,鬆一口氣,說:“讓小玉去做法人代表就免了吧,他不是那塊料,跟在你天仁哥後麵有口飯吃,我也就沒啥後顧之憂了。那你們已經吃下了吳悠公司,還有錢嗎?”
“放心,大不了就用吳悠公司……哦,現在叫神山公司,再去銀行抵押貸出一筆錢來。張總在安排,我也在想辦法。我最近就聯係到一家資金方,能用代打保證金放大開出銀行承兌彙票的方式幫我們解決資金問題,還能用存單質押的方式……”
“你說這些我不懂,我不管你用什麼方式,我隻要結果。”老狼王起身去門外。
不多時,老狼王回來,身後跟著阿鬥。
老狼王命令阿鬥道:“小玉,以後跟著你天仁哥。”天仁明白,老狼王要向自己托孤。
小玉噘著嘴向天仁鞠一躬,說:“謝謝天仁哥。”慌得天仁也連忙起身鞠躬,老狼王連連擺手,阻止住天仁。天仁連一句承蒙錯愛的麵子話還沒說出口,就蒙老狼王托孤,接手阿鬥。
天仁坐下,手足無措,不知道該跟小玉說什麼。
老狼王問:“新公司董事會成員定下來了嗎?”
“定下來了,已經在昆山市工商局注冊登記了。”
“不是問你這個。”
“哦,好像還沒有,聽張總的安排。”
老狼王再次搵怒道:“聽張總的安排?哼,你是法人代表,你難道連一點兒自己的主見也沒有?”
“我……我……馬先生,您放心,我一定保薦小玉加入新公司董事會,如果張總不同意,我寧肯不當這個法人代表,不參與新公司。”天仁說完又後悔了,吃下瘦老板的公司後,新公司董事會成員就鴨嘴獸和我啊……哼,到時候再往鴨嘴獸身上推。再說,把你家阿鬥抬進董事局高供著,每年白拿董事津貼100萬,不是貶官,而是升職,你老狼王多半也不會有怨言吧?
老狼王臉色和緩下來,安撫天仁道:“不用這麼詛咒發誓,小玉你就多擔待著點兒。”
“好的。”天仁低頭應道,奇怪自己今天老狼王跟自己怎麼會這麼生疏?這麼客氣?自己在老狼王麵前也坐立不安。忽然明白,老狼王是在求自己,自己跟老狼王的關係曾經是一個是將軍,一個是士兵。今天,忽然間調換了位子,將軍變成了士兵,士兵變成了將軍。坐上將軍位子上的士兵看到曾經統領自己的將軍向自己拱手稱臣,一時間慌了神,不知抓拿。
天仁換個話題,說:“李校長讓朵瑪傳話來,說他回國經過上海時,確實見過陳毅元帥,不過,其他細節他就記不清了。”
“哦,記不清就記不清吧,幾十年過去了,誰還記得那麼清楚。再說,李校長跟我馬某人走的完全是兩條路。”
“那倒是。”天仁應道,悶坐一陣,感到該跟老狼王要說的話也說完了,尷尬得很,起身告辭。
老狼王要阿鬥送送天仁。
阿鬥一直送天仁到小區大門,也沒有回去的意思。天仁幾次阻止阿鬥,阿鬥也不肯回去,一直跟到浦東南路,阿鬥還跟著,仿佛真的像他老子說的那樣:從今往後,托付終生,跟定天仁。
沒他老子在身邊壓著,阿鬥的話也多起來,嘰嘰呱呱說個不停。
“天仁哥,前幾天,貝克漢姆跟他的隊友在曼聯主場又上演了一場雙鬼拍門,簡直絕了。上次在德國世界杯上,貝克漢姆跟他的隊友莎士比亞也上演的一場雙鬼拍門,那次球是踢進了球門,可惜,英國隊沒得冠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