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坐定的習若瑤還是無法安靜地入睡,程依依和唐丫丫是真的不在乎嗎?她們會不會悄悄跑到校長那裏告密?
武林中正以通輯魔教教主,就算那些壞事不是她做的,將她抓出來,也是大功一件啊。
不對,不該這樣想她們,她們倆……不是這樣的人吧?不是,絕對不是。
在心底的最深處,習若瑤居然發現,她希望程依依和唐丫丫可以為她保密秘密,她不希望……不希望……被她們出賣。
不要想了,已經講出來了,就要勇敢麵對任何後果,即使那後果很沉重,她也會咬著牙承擔,還有什麼後果,比當年救起那個小男生更嚴重?
她微微睜開了眼睛,望向楊少愷。
他的背影筆直,紋絲不動,像是跟著高僧一起進入了佛學境界。
不知道他的心裏,對於當年的一掌,是什麼樣的想法?是後悔沒有再追上一掌拍死她,還是真的會內疚?
即使他真的會內疚,習若瑤也沒有勇氣坦然承認一切,因為她無法再一次麵對被傷害的結果。
當年的一掌,令她筋脈俱斷,外公用了整整三十天,不停地為她灌輸真氣,才勉強保住小命,即使如此,她的功夫算是廢了,身體無法承受真氣運行帶來的壓力,稍微運氣,全身就全痛楚難忍,如果真的將全部內力釋放出來,後果更是可怕。
從一個天姿聰慧的武林奇葩變成一個毫無用處的普通廢柴,外公受的打擊比習若瑤多得多,他全部的希望就這樣破滅了,幾乎瘋了一樣離家出走,再也沒有見到他。
睡吧,睡吧,隻要睡著了,一切煩惱都不見了。
“不好了!不好了!”
半夢半醒的習若瑤忽然被史小冊尖叫的聲音吵醒。
這孩子瘋了嗎?不知道這是佛學課?竟然敢在少林高僧麵前這麼放肆在大呼小叫,他是不是想償償被罰打坐的滋味?
史小冊一手抓著判官筆,一手抓著小冊子,狼狽地跳上圍欄,衝著全部的同學,當著少林高僧的麵,放聲高喊:“不好了!魔教教主來了!”
啥?習若瑤的眼睛瞪得比鈴鐺還要大,魔教教主來了?她沒聽錯吧?
她本人好好地坐在這裏,怎麼叫魔教教主來了?難道有人把她出賣了?
史小冊又接著高喊:“就在下麵,也是一個用長鞭的女生啊。”
這句話似乎是喊給練思茹聽的,史小冊無論什麼時候,都不忘討好天山派的白發魔女,這一點很令人無奈。
用長鞭的美女?習若瑤腦海中忽然浮現出在商業街遇到的那個女生,難道是她?
三道目光齊刷刷地向她射了過來。
程依依。
唐丫丫。
楊少愷。
很好,很好,很好。
懷疑,迷惑,詢問。
原來人的眼神可以表達這麼多的感情,以前她可一點都沒感受到呀。
輕輕歎了口氣,垂下眼簾,習若瑤繼續她的打坐。
不看,不理,不想。
天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內心瘋狂地尖叫,表麵上她卻是異常安靜。
沒關係,一切都會真相大白的。
“史小冊同學。”入定的高僧緩緩睜開眼睛,慈善的眉宇間出現了一抹笑意。
“嗯?”沒有想到一向定若神像的高僧會主動喊他的名字,史小冊一怔。
“年輕人,要戒焦戒躁,怎麼可以如此不夠沉穩呢?”高僧平靜的聲音中找不到一絲波瀾,“先靜靜心吧。”
不等史小冊明白怎麼回事,高僧右手一揚,食指和中指並攏,身體紋絲未動,手腕一翻,衝著史小冊淩空兩擊。
啪啪——史小冊被隔空點穴了。
隻見他左腿彎曲踩在圍欄上,右腿伸展垂在圍欄外側,一隻手抓著判官筆揮在半空,一隻手抓著小冊子壓在圍欄上,活活的猴子摘月形象,就這樣被定格了。
撲哧——好多同學壓抑不住,小聲地笑了出來,其中就包括冷豔無雙的練思茹,這算不算是歪打正著,討好了他的意中人?
想不到少林高僧也有生氣的時候,這麼不動聲色地出手懲罰,史小冊沒兩個小時估計是動彈不了的。
輕輕地深呼吸一下,習若瑤閉上了眼睛,心靜慢慢地沉了下來,不聽,不想,不看,她自己的麻煩還不知道怎麼解決,哪有閑心去管別人?
佛學課啊,用來睡覺真的不錯……
愁什麼,見什麼;怕什麼,來什麼。
古人的遺訓偶爾挖出來聽聽還是蠻有道理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個叫做“魔教教主”的風雲人物上麵,本來習若瑤對於這樣的謠言瑣事從來不會當真,可是竟然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違跑來承認自己是魔教教主,對於這樣彪悍的孩子,習若瑤覺得有必要認識一下,看看是誰腦袋被門撞了,冒充她的身份來江湖鬧事。
有了史小冊的例子在先,這堂佛學課大家都不敢輕舉妄動,平日裏偷溜的孩子都乖乖地打坐,即使有些人像坐在針尖上一樣屁股亂晃,也不敢步史小冊的後塵,畢竟像猴子一樣被定格是很丟人的一件事情。
總算熬到了下課,所有人飛一樣的躍出圍欄,紛紛跑去看熱鬧,習若瑤也趴到圍欄上向下俯瞰。
這……這一定是她眼花了吧?
一個奪目的美女正站在楊少愷的對麵。
那個美女有著一頭波浪的卷發,劉海很厚,臉側垂下蓬鬆的發卷,大眼睛,高鼻梁,嘴唇豐滿,麵色紅潤,身上穿著一件束腰大擺公主裙,外麵套了一件江湖的黑色風衣,腰間像練思茹一樣束著長鞭,腳下是一雙半高跟的蝴蝶結小皮鞋。
這個……被妖魔化的芭比娃娃,不就是周末在商業街上遇到的那位嗎?
她就是魔教教主?
習若瑤忽然很有撞牆的衝動……
“魔由心生方為魔。”少林高僧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到了習若瑤的身後,他那雙眼睛仿佛看透了世間的滄桑。
這句話是跟她講的嗎?習若瑤抽了抽肩膀,魔由心生……可惜啊可惜,她的心魔,早在六年前就徹底被消滅了,所以這話一定不是跟她講的。
她有禮貌地衝著少林高僧點頭微笑,然後泰然自若地爬出圍欄,爬上扶梯,一步一步向下爬去。
不得不承認,單獨地麵對少林高僧,她確實感覺有壓力,他那雙眼睛像是能穿透她的靈魂,看到她心底最深處的傷痛。
佛緣,她不想結佛緣,真的不想。
“寶貝,聽說你受傷了?傷得重嗎?我好心疼呀。”南宮培不知道打哪裏冒了出來,飛身躍上扶梯,緊貼著習若瑤曖昧地問候。
“我怎麼覺得很久沒見到你了?”習若瑤歪著腦袋瞅了他兩眼。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你是這個意思吧?”南宮培扯著笑臉貼了過來。
習若瑤奇怪地盯著他看了好一會,這家夥有點不對勁啊,明明新來了一個“魔教教主”,南宮培這麼愛惹事的性子,早該衝上去鬧騰一番,怎麼反而對那個美女視而不見,一個勁地圍著這隻“寵物”亂轉?
“新來了一個漂亮的女同學。”習若瑤好心地提醒他。
“我知道。”他跟著她一起向下爬扶梯,一副了然於胸的表情。
“你不去跟她認識一下?”她再次好心地提醒他。
“沒必要。”南宮培的丹鳳眼綻出笑容。
“啊……”
不等習若瑤再次說話,南宮培摟住她的腰身,直接抱著她跳下了扶梯,穩穩地落地,結束了她爬扶梯的蝸牛曆程。
她是想感謝南宮培,幫她省了一大截體力,可是他為什麼要抱著她落到楊少愷和卷發美女麵前呢?這舉動怎麼看都有點居心不良。
輕輕掙開南宮的臂膀,習若瑤趕緊邁步,不想打擾了楊少愷的豔遇。
可是他們的對話卻飄進了習若瑤的耳朵裏。
“你該把我的發簪還給我了吧?”女聲聽起來很嬌吟。
“抱歉,我們以前認識嗎?”男聲有點冷清。
“我們明明見過的,你不記得了嗎?”女聲聽起來像是撒嬌。
“如果說是周末,我想我們確實見過。”男聲越發冷清。
“難道除了周末,以前我們就沒見過嗎?六年前呀!”女聲稍微高了一個音階。
“你如何證明,我們六年前見過?”男聲一如既往的平靜。
“我們在魔教交過手,然後你拿走了我的發簪,約定日後憑此物相見,現在……我來討它了,你該還給我的。”
習若瑤險些撲倒在地。
這是來報仇的還是來勾引人的?
怎麼聽這對話都不像是死對頭六年後相逢,想要大打出手決一勝負。
如果她的感官還正常的話,這美女擺明了想要……想要……跟楊少愷確立一點不正常的曖昧關係啊。
美色害人不淺。
又一個無知少女被他華麗的外表迷惑了。
“如果你真的是魔教教主,那最近武林那些重任的人,都是你打傷的?”男聲語調一轉,清冷之中透著嚴厲。
“我怎麼知道是怎麼回事?肯定是……肯定是有人故意陷害我!”女聲顯然不高興了。
“在一切沒有弄清楚之前,這隻發簪……隻屬於我。”
伴隨著擲地有聲的尾音,習若瑤感覺背後灼熱的目光幾乎將她的脊梁穿透。
邁步,往前走,別回頭,不要看。
這個時候對他的話做出反應,那就是心虛,她可不想在這裏露出馬腳。
什麼恩怨,什麼發簪,她統統不記得了。
“寶貝,你的臉色怎麼這麼差啊?”南宮培緊挨著她,丹鳳眼幾乎貼到她的臉上,盯著她看個沒完。
習若瑤輕輕搖頭,發辮上程依依和唐丫丫給她的那隻銀質發簪迎光閃爍,尾部的鈴鐺輕輕作響,她輕扯唇角,笑著回答道:“那是因為你眼花了。”
“我眼花了?”南宮培忽然笑了出來,丹鳳眼中桃花橫生。
“停!”習若瑤趕緊伸手捂住他的眼睛,不顧形象地掛在他身上製止住他,“別玩了,讀心術一點也不好玩!”
南宮培笑嘻嘻地停了手,隻是曖昧地貼著她的身子,嘴巴輕湊在她的耳邊,低聲誘惑地問道:“你有什麼秘密,害怕被我知曉?”
習若瑤身子一顫,南宮培危險起來的時候,比楊少愷有過之而無不及。
她一時衝動,已經把最大的秘密透露給了程依依和唐丫丫,她的下場到底如何,她自己都不知道,怎麼敢再次犯錯?
隻希望上天有好生之德,放她一條生路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