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換成李肖可抽了抽眉尾,看得出來,這個答案對他的打擊相當大。
“可是你方才跳下屋頂的樣子,那個身手,絕對是個練家子!”李家的孩子大概都很執著,不懂得什麼叫適時放棄。
當時他應該在躲避那個潑辣美女的長鞭吧?竟然還有空偷偷研究她?失策!失策!不過能從她一躍的動作之中看出這麼多來,這孩子也不是盞省油的燈。
“呃……你看花眼了吧?”打死不能承認,抵賴到底是習若瑤的一貫原則。
“你質疑我的眼力?”能力受到懷疑,他沒辦法容忍。
“你是近視眼吧?”她故意引得他往歧路上走。
“亂講,我眼力相當不錯,李家的飛刀講究快準狠,近視眼是絕對不允許的。”果然被她的話題牽引,李肖可語氣急了起來。
“我看不像,你眼睛給人的感覺有點朦朧,眼力應該一般。”
“我內功修為相當可以,眼睛怎麼可能朦朧?絕對是眼露精光!”
“那就是你身子有點虛弱?導致目光渙散不聚?”
“我雖然長得纖瘦,可身子骨絕對沒問題!”
“平時有好好地養生嗎?”
“養生?我還不到二十歲呢,現在就講究養生?”
“唉呀呀,養生要從年輕抓起來,我告訴你……”
於是話題很容易地就被習若瑤扭曲到了外太空,李肖可全神貫注地聽她講述養生保健的重要,還時不時地點頭附合。
“公車到了……”聚集的同學中有眼尖的高叫了一聲。
“我們該上車了,有空再給你繼續講啊。”習若瑤溫和的一笑,拉了拉鬆散的紅裙,直起了身子。
“啊?”李肖可這才反應過來,怎麼會講到養生上去呢?明明是要討論她是不是真正的普通人。
“走嘍……”可以回到宿舍美美地睡大覺,習若瑤眼神中略微透露出神采。
“等一下!”李肖可忽然攔住習若瑤。
“怎麼?”她微側過臉,半掩的目光中有點警覺。
“這個你拿著。”他將一把銀光閃閃的飛刀塞進她的手裏,“必要的時候可以用來防身,你一個弱弱的女孩子,混在江湖裏一定很辛苦,這飛刀人人都認得,有了它,一般人就不敢欺負你了。”
昏黃的燈光下,李肖可和善的笑容是那麼溫暖,習若瑤忽然覺得眼眶有點濕,其實她不弱,其實她很強大,但那些都過去了,現在的習若瑤,似乎真的很弱小啊。
“謝謝。”將飛刀收入袖中,習若瑤垂下眼簾,扯出笑容。
“你們不抓緊時間上車嗎?”楊少愷像個幽靈一樣忽然出現在習若瑤的視野裏。
“上車,當然上車。”李肖可雙手抄在口袋裏,與楊少愷對視了一眼,笑咪咪地邁步走開,剛移開兩步,又回頭對楊少愷說道,“眼神不必那麼凶吧?我可沒幹壞事,你別一副想吃了我的樣子,怪嚇人的啊。”
“我有嗎?”楊少愷側轉過身,腰間的佩玉攔擊出悅耳的叮咚聲。
肩膀一抽,習若瑤聽到玉佩攔擊的聲音還是會有條件反射,畢竟……那可是她的寒玉簪,現在卻係在楊少愷的腰間,諷刺啊。
將雙手抄在一起,拽起長長的衣袖,習若瑤悠哉地晃上了公車。
既然曾經發過誓,決定遺忘一切,就不要再對那個簪子耿耿於懷了,人生在世短短數十年,何必自己為難自己呢?
公車在擁護的夜晚公路上狂奔,習若瑤被晃得死去活來。她很能體會司機大叔急切的心情,急切地把這些“壞孩子”送到目的地,可是也不至於這麼著急呀,她的心肝肺都要移位了。
車廂裏的其它人似乎並沒有感覺到公車的異常顛簸,每個人都是很悠哉的樣子,比如楊少愷更是誇張,他隻是簡單地站在車門處的豎立扶欄上,卻紋絲不動定若神針。
誰的內力深厚誰的底子薄弱,在這個急馳的晃動公車上,一覽無遺。
公車穿過交通要道,猛地急轉彎。
路燈下,橫在道路上方的大牌子非常顯眼。
前方江湖請繞行。
這幾個大字撞進習若瑤心坎裏,她嘴角略一扯動,一抹苦笑若隱若現。
早就知道江湖應該繞行,她還是一頭栽了進來,像一顆定時炸彈隱藏在江湖裏,楊少愷的關注,李肖可的質疑,或者連程依依都察覺到她很不一般吧,要是她魔教教主的身份公開,不知道會引起什麼樣的波瀾?
前方江湖請繞行,一切都來不及了。
吱嘎——公車猛地爭煞車。
習若瑤沉浸於她的感歎之中,沒有意識到公車已經到站,疾馳的公車采取這種極端的方式停車,而她又恰巧坐在最後一排的中間,前麵沒有任何阻攔,害得她像個斷了線的沙包,直直地飛了出去。
“小心!”
楊少愷輕巧地將習若瑤摟入懷中,免去了她撲一個狗吃屎的慘狀,卻帶一股曖昧的尷尬感覺。
“謝……謝謝……”她趕緊站直身子,不著痕跡地擺脫他的臂膀。
降臨的夜色掩去了她臉上的緋紅,怎麼一次又一次地跟楊少愷糾纏不清?明明躲他都來不及,為什麼偏偏就要撞上呢?難道是傳說中的冤家?
冤家?這個詞忽然出現在她的腦海中,驚得她全身一顫,邁步走下公車,險些跌倒。
平靜,平靜,深呼吸。
她怎麼可能和他是冤家,這個詞一點也不適合他們倆,不要亂想,一切都會沒事。
盡管習若瑤本著和平主義態度來對待,可楊少愷似乎沒打算就這樣放過她。
下了公車之後,他緊跟在習若瑤的身後,她慢步,他也慢步,她快步,他也快步。
她索性停了下來,緩緩轉過身來,輕聲問:“你為什麼總跟著我?楊少愷同學。”
“我曾經傷害過一個小女生。”夜色下,他的身形不像白天那樣偉岸,雙眼中也閃爍著不一樣的神采。
這樣的話有必要對她講嗎?她好像不是什麼心理醫生。
不聽,不聽,堅決不聽。
她自動展開忽略神功,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完全不往心裏去。
“如果上天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遇到她,我想……”楊少愷停住了話語,習若瑤的忽略神功失效,自動地被他吸引過去,“我想……我一定會好好地補償她。”
補償?傷害之後光是補償就可以了嗎?
深呼吸,再一次深呼吸。
“聽不懂你在講什麼呀。”習若瑤眯著眼睛鎮定的模樣,掩飾了她內心的震撼。
就算她聽得懂又怎麼樣?他是真的內疚後悔,還是想借機讓她露出真實身份,以便將她擒獲換取武林令?
楊少愷,這個外表華貴充滿王者氣息的男生,他的內心到底是怎麼樣?
習若瑤輕笑著搖了搖頭,她是個傻孩子,六年前傻過一回,現在不應該再傻了。
“你不想把這寒玉簪重新插回右側的發辮之中嗎?”
楊少愷的聲音在習若瑤背後響起,這句話的內容,讓她本來打算邁出的腳步再一次落回原地。
狠!夠狠!太狠了!
咬了咬貝齒,深呼吸,再次深呼吸,習若瑤覺得她繃緊的神經快要斷掉了。
這個渾蛋楊少愷,一時一刻也不打算放過她嗎?
這麼拚命地想要揭穿她,他就這麼想得到武林令?如果說他真的是想補償當年他所犯下的錯誤,她絕對不會相信。
半側著身子,習若瑤麵部表情異常鎮定,她輕聲回答道:“原本就不屬於我的東西,我怎麼會奢望得到?”
在楊少愷驚訝的目光中,她邁著步子離開。
不能再停留,不能再跟他呆在一起,這家夥有把聖人逼瘋的本領。
她已經忘了,忘了一切傷痛,即使楊少愷再怎麼提醒,她也想不起來一絲一毫,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