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章(1 / 3)

一整天的閑逛,不但消耗體力,而且消耗神智,剛一回到宿舍,一頭栽倒在床鋪上的習若瑤,感覺全身疲憊腦袋昏沉,累得不想動彈。

宿舍裏有點空蕩,沒有唐丫丫的囂鬧和程依依的冰冷,似乎少了點什麼。

她們兩個在商業街和練思茹拉扯在了一起,之後習若瑤勸阻李肖可,便和她們走散了,不知道她們又遇到什麼好玩的事情沒有?現在也該回來了呀。

在床鋪上翻了個身,望著窗外微微亮起的月色,習若瑤忽然一驚,從什麼時候起,她竟然習慣了唐丫丫和程依依的存在?甚至開始掛念她們兩個現在在做什麼,這可不是她的風格啊。

宿舍的門外傳來說話聲,像是唐丫丫那聒噪的聲音。

果然伴著很響的推門聲,屋子裏的燈被打開了。

“哇,你早就回來了呀。”唐丫丫的白麵包子臉出現在習若瑤的視野裏,她大步邁進宿舍,踢掉拖鞋,嘴裏大聲地講著,“你半路跑到哪裏去了?還以為把你丟了呢,這一路上可真好玩,我們轉了很多地方耶。”

“你們……都玩什麼了?”

作為舍友,有必要關心一下彼此,習若瑤為自己的開口詢問,找了一個很好的借口。

“哎呀,真可惜你沒和我們一起,有很多好玩的呢!”唐丫丫興奮地揮舞著肉乎乎的小手,圓滾滾的黑眼睛裏滿是無窮無盡的精力。

習若瑤忽然覺得,她很羨慕唐丫丫,羨慕唐丫丫如此無憂無慮,即使唐丫丫研製的新品毒藥每每失敗,唐丫丫還是很快樂,為什麼這種快樂,她從來就沒感受到呢?是不是因為六年前的那一場劫數,把她這一輩子的快樂都消耗光了?

唐丫丫一下子跳到習若瑤麵前,沒心沒肺地笑著,大咧咧地對她講:“知道嗎?依依今天可搞笑了,竟然對著一個擺地攤的老大爺喊爺爺,還要拉他來江湖給你看病,把人家嚇跑了耶,可笑死我了。”

從進門就一直沒說話的程依依忽然扭過臉來,冷冷的臉龐上居然有一絲紅色,她嘟著嘴,半天擠出幾個字來:“他就是我爺爺。”

“藥王穀的當家人,怎麼可能是賣‘包治百病丹’的街頭小攤販,不要搞笑了嘛。”唐丫丫笑得快要直不起腰來了。

“信不信隨你。”程依依扭過臉去,不再理會她。

冰冷的程依依會拉著人不放,拖著老人家來給一個陌生的習若瑤治病?

這樣的想法,讓習若瑤覺得胸口的傷勢似乎複發了,一種喘不過氣的感覺。

“來,給你的!”唐丫丫伸出肉肉的小手,手掌向上,呈了一個銀質小發簪給習若瑤,“你身上光禿禿的,什麼首飾都沒有,多醜啊,這個你戴著。”

這是一隻精致的發簪,簪尾掛著一個可愛的鈴鐺,很像唐丫丫俏皮的風格。

看看發簪再看看唐丫丫沒心沒肺的笑容,習若瑤深呼吸了一口氣,警覺地問道:“該不會又下了什麼毒吧?”

“拿著吧。”一旁的程依依竟然也說了話。

習若瑤這時候才注意到,她的發髻上居然也插了同樣的發簪,而唐丫丫本來就掛滿小飾物的腦袋上,也有著同樣的發簪。

她應該接過來嗎?如果接過來,那接下的絕對不是一個簡單的發簪,而是兩顆友情的心。

伸出手來,她努力控製自己不要發抖,纖細的手指向那個發簪伸了過去。

“等一下!”程依依忽然很厲聲地喝止了她。

“怎麼?”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習若瑤抬頭看向程依依。

程依依一把抓起習若瑤的右手,右手的小手指指尖微微地流著血,程依依又恢複了以往冰冷嚴肅的麵龐,沉下聲音道:“你中毒了。”

“不會吧?我隻是不小心受了點皮外傷,不至於中毒的。”

“這傷口有毒,這麼淺的小傷,早該愈合了,可是現在還在流血,傷口沒有一點想要愈合的跡象,這絕對是毒,而且是很嚴重的慢性毒。”

程依依嚴肅的樣子,看得習若瑤心中一驚,在商業街遇到的那個潑辣美女,鞭子上有毒?那如果她中毒的話,單手握鞭救了她的楊少愷,不也同樣會中毒嗎?當時楊少愷的手上有血滲了出來,如果他也受傷的話,那他一定也中了毒。

“有……有救吧?”習若瑤脆弱的心髒又開始搖擺了。

她無欲無求愛好和平,與世無爭心態平和,怎麼偏偏上天就不肯讓她安寧呢?

“中毒後十二個小時之內,很容易解毒,要了過了十二個小時……”程依依習慣性地將長辮抓在手中把玩,冷冷地說,“那就直接準備棺材好了。”

後果居然這麼嚴重?

唐丫丫直接將發簪插到習若瑤的頭發上,鼓著小嘴嚷嚷道:“什麼嘛,依依故意嚇人罷了,你肯定有解藥的。”

程依依移步到櫥櫃前麵,擺弄著她的瓶瓶罐罐,偶爾發出的聲響揪著習若瑤的心,一會功夫,她轉過身來,細白的手掌中托著一粒黑色的藥丸。

“解藥在這裏。”程依依說話的時候,身子並沒有移動。

“謝謝……”習若瑤微鬆了一口氣,剛才程依依的話嚇得她不輕。

“不要這麼急著謝我。”程依依冰冷的容顏上居然浮現出一絲笑容,“想要解藥就要回答我,習若瑤,你到底是誰?”

咯噔——習若瑤胸口一悶,她萬沒想到,程依依竟然會問出這麼尖銳的問題。

“我……我就是習若瑤呀。”眨了眨細長的眼睛,習若瑤準備將她一向奉行的抵賴政策貫徹到底,打死都不坦白她的真實身份。

“你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程依依臉上的笑容消失,恢複冰冷,“那麼深厚的內力,那麼致使的重傷,筋脈俱斷竟然還能像正常人一樣生活,習若瑤,你如果把醫生當傻子,你就是徹頭徹尾的傻子。”

頭一回聽到程依依講這麼長的話,習若瑤有點不太適應。

為什麼程依依要這麼尖銳地揭穿她呢?如果把她當成一個普通人,不是很好嗎?

“你內力深厚?”一旁的唐丫丫似乎很難接受這個事實,瞪著眼睛緊盯著習若瑤,大概她很難相信,這個隻會爬扶梯的廢柴,在程依依眼中竟然是內力深厚的高手。

深呼吸,再深呼吸,習若瑤覺得她今天需要不停地深呼吸來撫平那劇烈波動的情緒。

將長長的衣袖在手中細微地拉扯,就像拉扯她自己的回憶,習若瑤細長的眼睛慢慢睜了起來,總是在身份的陰影裏苟且偷生,一次又一次躲避著別人的試探,在成功脫逃的同時,心中的鬱悶也越積越深,忽然麵對程依依這樣的逼問,她腦海中那根繃緊的弦有點承受不住這麼大的壓力了。

別人可以直接試探,單刀直入,可是程依依卻打著友情的旗號把她繞進陷阱,又是發簪又是治病,在她以為看到友情的同時,竟然背後隱藏著一把刀,這比李肖可和楊少愷都要凶狠得多。

如果把一切的秘密揭開,會有什麼樣的波瀾產生?

不在沉默在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

太過於沉迷在所謂的友情之中,必然會受到傷害。

而這個時候的習若瑤,仿佛被惡魔附身一樣,不對,應該說是壓抑在天使表像下的惡魔終於擺脫了控製,魔女複活了。

她淡淡的臉龐上滿是輕鬆的笑容,細長的雙眼彎成了月牙,聲音像是從地獄飄出來的一樣,慢悠悠地說道:“如果你真的想知道,那就坐下來,聽我慢慢講吧……”

六年前。

武林中的各門各派經曆了幾百年的滄桑之後,絕對可以用麵目全非來形容,有如少林一樣天下皆知的興盛,也有如武當一樣中規中矩的平庸,更有像魔教這樣徹底凋零的敗落。

習若瑤,第二十四代魔教教主,年僅十歲的女孩子,在外公和母親的陪同下,正式登基。

按理說登基大典絕對是儀式的重頭戲,可是整個魔教隻有外公,母親,還有她,三個人,什麼護法,侍女,守衛,早已經成為魔教曆史中的過眼雲眼。

魔教之所以被視為異類,習若瑤認為有一定的道理,比如其它門派的大典,基本都會安排在正午舉行,可是魔教卻安排在入夜之後。

黑漆漆的夜幕之下,一輪十五的明月映得滿地銀霜。

九百九十九級台階氣派宏偉。

可惜台階旁邊的支架燈上空無一物,隻有正殿那一層,殿外點著兩隻紅燭,僅有的兩隻,搖曳的燭光一再宣告天下,魔教如何是何等的敗落悲慘,連蠟燭都買不起了……

一身紅裙將習若瑤纖瘦的身子包裹,這是母親當年登基時候的衣物,舊是舊了點,有紀念意義,習若瑤當然不會認為這是因為魔教沒錢置辦新衣物,她不會這樣認為的,絕對不會。

一步一步再一步。

走完九百九十九級台階,習若瑤臉不紅氣不急,小小年紀看得出來功底深厚。

臉上畫著妖豔的妝容,這是魔教教主登基時候特有的妝容,豔麗的花朵綻放在整張麵龐上,透露著一股與她年齡不太相襯的霸氣。

在正殿之中,習若瑤從母親手中接過魔教教主的信物——寒玉簪,插在高挽的發辮上,燦爛的笑容溢滿她年幼的臉龐。

“哈哈……”外公樂得嘴都合不攏了,“瑤瑤,從今天起,你就是魔教第二十四代教主了,以後振興魔教的使命,就交給你了!”

“外公放心,我絕不會讓你失望的!”

年僅十歲的習若瑤,早就練成了一身絕頂的功夫,用外公的話講,她是天生的練武胚子,生來就是為了光耀武學,振興魔教。

“我可總算自由了。”懶洋洋的說話聲,來自一直沒有發言的習若瑤的母親,她那雙清澈的眼睛,像是早已看透人世滄桑。

“哼,你唯一的用處就是給我魔教添了一個武學奇葩!”外公很不滿意地哼了哼母親,緊接著轉向習若瑤,笑嗬嗬地問道,“瑤瑤啊,從今天起,外公的全部希望都寄手在你身上了,你可千萬不要讓外公失望啊。”

“外公,我一定要橫掃整個中原武林,讓他們少林武當全部對我們魔教俯首稱臣,讓他們知道誰才是武林中的頂尖!”年幼的習若瑤,隻知道為了讓外公開心而立誌,完全不知道這樣的誓言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

“乖,我的瑤瑤真乖!哈哈……”外公的笑聲在空曠的山野上方久久回蕩。

結束了儀式之後,拖著長的紅裙,帶著一臉的豔妝,年僅十歲的魔教教主習若瑤踏著十五的月光,來到了魔教後山的山頂溫泉,它有著一個動聽的名字——月岸天池。

雖然習若瑤在外公的指導下,依靠她天生的資質,練就了絕頂的武功,可是她的心智尚停留在孩童階段,畢竟隻有十歲,整天守著一個異於常人的外公,再加上一個喜歡雲遊四海偶爾才見上一麵的母親,她對於人情世故很是陌生,隻知道憑自己的喜好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