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夫子皺了皺眉，把椅子又向後移了一大步。嘴裏說道：“好了，你就站在那裏，不要動了！”
關夫子覺得今天為這破事和一個小娃娃扯得太久了，於是決定來個快刀斬亂麻。
“你先好生聽著，不要再說話，有啥問題，我說完再提問。”
說完他不等張立說話，自顧自說道：
“那第二個問題，我給你一些建議，可要聽仔細了。你的基礎比別人差，這個你要補。要抽出更多時間去學習。一天不要隻顧著去和別的同窗玩，你玩不起！你要抽出一切時間去補那些缺失的課程。勤能補拙，明白嗎……哦，不明白也不要說話。有問題一會兒再問。”
“第三個問題，你的其它同窗都是通過入學選拔考試進來的。他們自然沒有被趕走的擔憂。唯獨你不是，你是林大人慧眼識珠，簡拔於平民之間的人才，這是對你的抬舉，切切不可辜負了他老人家對你的殷殷厚愛……呃，不要說話，這些你不懂，不懂就不懂了！你長大了會明白的……我說到哪裏了？”
關夫子有些懊惱地拍了拍額頭。對於林大人，他是真心感激，也是非常畏懼。故而平日裏在心裏無數次自我催眠過自己，隻要一提到林大人，嘴裏就會諛詞不斷，生恐從自己嘴裏冒出對林大人的一絲不敬，那樣對自己的計劃可是大大的不妙。剛才便是如此，不由自主地從嘴裏跑出了許多不當對這小孩子講的言語。
關夫子擺手製止了看似憋著許多問題的張立，簡單說道：“你是個特殊的存在！所以，要進行特殊的對待。好了，回去吧。早些去看書，還可以多補回一些來。”
張立傻傻地張大了嘴，滿眼都是不甘。他不停地眨著眼睛，眼裏已是淚花閃動。
他看得出來，關夫子是對他很不耐煩了。他很不喜歡這種感覺。同時，他還有很多不明白的問題要問關夫子。比如，什麼是“特殊的存在？”什麼又是“特殊的對待？”
張立強忍住眼淚，緊緊地抿住了嘴巴，他眼神可憐兮兮地望著關夫子，非常期望他能再解釋一些。
也許，有些東西張立已經明白了，但是他希望從關夫子這裏得到一些鼓勵和溫暖。被趕走，這個消息對他來說，便是個晴天霹靂。他隻是個小孩子，他孤立無依，而關夫子是他心裏麵唯一的依靠，很多時候，他都把關夫子當成了自己的長輩親人一般。他希望關夫子能再給一些解釋，或者，隻需和他再說說話也好，而不是這樣一副對他似乎很不耐的樣子。這讓他心裏感到了無助和更深的孤獨。他很想放聲大哭一場，然而關夫子顯然並不喜歡他這樣。所以他一直忍著，忍得很辛苦。
關夫子板著的臉慢慢變黑變青，不悅道：“還不走？你的時間很多麼？趕快走！你看，都擔誤我一節課了。”
張立隻是不動，他的淚水終於流了出來。他趕緊用手背抹掉，淚水不斷流下，他就不斷地抹。他雙肩一抽一抽的，心裏也不知為何，感到萬分難受。他憋住了不讓自己哭出來，可越是這樣便越是難受，最後隻覺得心裏和胸腔裏都充滿了酸酸的味道。
張立不由自主地抽泣起來。
關夫子見這架勢，感到忍無可忍！
他很害怕這家夥直接倒在地上大哭起來。他是經曆過一次這種情況的人，那次弄得他非常尷尬。因為正在那時，“乙一班”的同僚馬夫子正好從他書房門前路過，便向裏麵看了一眼，他就那麼一眼，那臉上露出的表情，當時就讓關夫子有些羞得無地自容。此事，是他心中的痛。在古塔書院，他隻是個沒什麼教育經驗的新人，而且還不是進士隻是個舉人，本就沒幾個同僚瞧得起他，偏還一來就可以帶著一個班，更是惹了不少人的嫉妒。那笑話被傳出去之後，他見了任何人都是感覺灰溜溜的。
“不許哭！”關夫子站了起來，有些暴怒地吼道。
然後，他順手抄起了書案上的一把戒尺，把桌麵抽得啪啪作響以示威脅。
“馬上離開這裏，回去教室上課。趕緊的！走！……哦，已經下學了，快去吃午飯！快快的！快快的！”
關夫子一急之下，冒出了一些他都不知是哪國的鳥語，但是，張立總算是被趕走了。
臨走的時候，張立已經是基本上哭出聲來。他雙肩不斷地抽動，兩手不斷在眼睛上抹淚，那淚水卻如噴泉一般不斷湧出，弄得他兩隻手都濕濕漉漉的，連衣袖都被打濕了。
直到張立走了很遠，關夫子還能聽到張立強忍著的不斷抽泣聲。那聲音，聽得關夫子心裏滿不是滋味，他不由長歎一聲走出門去，隻見張立已經走得遠了，沒有走向飯堂，而是一路哭著向他的宿舍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