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2 / 3)

小時候,我曾和蓋烏斯一起朗讀這段。我扮演狄奧提瑪⑥,她是連蘇格拉底也俯首稱是的智者。蓋烏斯扮演蘇格拉底,他在這一段裏完全是陪襯。

但這一次,我讀了蘇格拉底的台詞:“愛是什麼呢?”

然後,我笑盈盈地看向馬塞勒斯,示意他讀下去。

他低下頭,看著手中書卷:“愛不是對美本身的企盼,而是在愛的影響下企盼生育。”

我繼續讀:“對,你說的肯定對。”

“我說的當然對。但為什麼要企盼生育呢?因為隻有通過生育,凡人的生命才能延續和不朽。”

“你能更詳細地解釋嗎?”我問。

“一切可朽者都在盡力追求不朽。人不能像神靈那樣保持同一和永恒,隻能留下新生命來填補自己死亡以後留下的空缺。因此你不用感到驚奇,一切生物都有珍視自己後代的本能,因為整個□□都受到這種愛、這種追求不朽的欲望的激勵。”

他側首看向我。目光相觸時,宛如投石入水,微微的漣漪在眸中散開。

我的目光移回書卷,讀下去:“狄奧提瑪,你的論證的確給我留下了最深刻的印象,但我不知道你說得對不對。”

“我說得當然對。想想你那些青年同胞的雄心壯誌就行了,這就是他們所謂的‘流芳百世’。他們愛名聲勝過愛子女,為了出人頭地,甚至不惜犧牲自己的生命。那些在身體方麵有生育能力的人把他們愛的對象轉向女人,生兒育女,建立家庭,以這種方式使自己的名字常青。

“但那些在心靈而非在身體方麵有生育能力的人,會在其他心靈中播下自己的種子。他們產下來的東西是什麼呢?是智慧以及其他各種美德。每個詩人都以生育它們為職司,各種我們可以稱之為創造性的技藝都在起這種作用。隻要還能想起荷馬、赫西俄德,誰會不樂意當這樣偉大的父親,而僅僅滿足於生育肉體的子女呢?他們留下的作品自身是不朽的,而這些作品又替它們的父母留下不朽的英名,有誰會不對他們表示妒忌呢?……”

他的嗓音溫柔而誘人,宛如流動的音符。直到我用一個吻,打斷了他的朗讀。

書卷從我們手中滑落,但我們誰都沒有去揀。

我攀上他肩頭,撫摸他,在他耳畔輕聲道:“我和蓋烏斯,隻是姐弟之情。你完全可以放心。他現在也大了,會有他喜歡的女孩子。而我,我隻喜歡你。”

我承認,我在誘惑他。

他抱緊我,讓我靠在他肩上:“對不起……”

我點住他的唇:“不要說對不起。”

讓他對我存有歉疚,才是最好的。

我們離得很近,近得能看清對方眼中自己的倒影。

“不過,”我話音一轉,佯裝慍惱,“以後,我們的私事,你直接與我談就好,不要告訴外人。”

“我想和你直接談。但,我害怕。”他的聲音很低,幾乎像一個孩子。

“怕什麼呢?”我放柔了語氣。

他不答,隻道:“我太蠢了。如果告訴你,你會笑話我。”

我還想問,他卻吻了下來,從輕啄到深入。

結束這個吻之後,我們來到臥室。衣料摩挲,發出輕微的沙沙聲。

已經兩三個月沒有肌膚之親,竟有些拘謹和生疏。

他把我攬入懷中,輕輕撫摸。唇貼到我的耳畔,聲音非常溫柔:“你說的對,比起《會飲篇》,男孩子更喜歡《理想國》。現在,我們就要享用最大最強烈的快樂了⑦。”

迄今為止,這是他說過的最露骨的情話。

我臉上發燙:“自古以來,愛情總被叫做□□暴君⑧。”

“我有一個熟讀柏拉圖的妻子。”

是的,我更喜歡柏拉圖,而蓋烏斯更喜歡亞裏士多德。對他而言,柏拉圖太看重感情了……

我竟又想起了蓋烏斯,在這種時刻。

我意識到不妥,立刻拉回思緒:“比起亞裏士多德,柏拉圖更尊重女性。”

“按照前者的說法,男人必須像暴君一樣對待奴隸,像國王一樣對待孩子,像政客一樣對待妻子。⑨這樣也太累了。”他解開我們的衣衫,把我輕輕放在床上,“但我羨慕他,因為他有一個深愛他的年輕妻子⑩,而柏拉圖終身未婚。”

“我也深愛你。”我輕聲道。

他的手指探入我的體內,緩緩轉動,把避孕的藥膏均勻抹開。

我丟掉了羞恥,抱住他,取悅他,在他的懷抱中喘息。

這是他應得的,他應當得到更多。

永遠不夠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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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在這段時間,我順利地促成了蓋烏斯的第一段友誼,與小阿格裏帕。

我對蓋烏斯說明了我的意圖:“任何人都需要朋友,來彌補彼此的不足。如果他是可造之材,日後或許能成為你的助力。”

“但你讓我不要信任任何人。”

是的,我曾這樣說過。那時,父親過世,我隻有他,他也隻有我。

但現在,不一樣了。

我引用了當初凱撒說過的話:“有的人可以信任。我們永遠不能依賴,但要信任。”

蓋烏斯不語。

之後,他的確做到了我想要的。兩個少年越來越熟悉,發展著友誼。

當然,這種友誼仍然有所保留,控製在可以利用而又沒有危險的範圍之內。

對於阿格裏帕的出現,母親和菲利普斯都感到欣慰,他們原本擔心蓋烏斯沒有朋友。

“踏實可靠的年輕人。”菲利普斯這樣評價阿格裏帕。

其他人似乎也都對他讚賞有加。這個陽光般的少年,身上看不到半分陰影,有著時下罕見的美德:善良,誠實,謙虛,勤奮。他的人緣頗佳,也就很自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