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達觀。我自問做不到。
我誠懇道：“如您所言，這裏已經不安全。您是凱撒的妻子，也就是凱撒的仇敵們首當其衝的泄恨目標。但不必擔心，我們事先準備了一個安全的藏身之所。如果您不介意，可以與我們一起暫避。”
她感動地擁抱了我：“親愛的，你這個時候還想著我。隻怕其他人都對我唯恐避之不及了。”
她耳墜上葡萄串似的寶石晃動著，在我頸邊發出悅耳的輕音(12)。
“我們就是來接您的。”我微笑，“您的友誼，對我最是珍貴。蓋烏斯也很擔心您的安危。”
看來，目的已經達到。
我想趁機拉近與她的關係。沒有什麼比雪中送炭更合適了。
當然，這也是賣給了凱撒一個人情。
“事不宜遲。請您收拾一點東西，換上這件貧民的衣服，和我一起走吧。”我讓克麗泰把準備好的衣服遞給她。
她點點頭：“請稍等。”然後離開了大廳。
我原本擔心她不願穿上破舊的衣服，或者耽誤很多時間。但不一會兒之後，她就回來了。換了衣服，拎著一個便攜的包裹。
出了凱撒的家門，我們乘坐馬車，向目的地駛去。
這個藏身之處，是我在幾個月前就讓克麗泰預先準備的。她辦事，我一向放心。
所以，我也隻去過那裏一次，並不熟悉路線。但克麗泰很熟悉。
車廂內，起初，我還能大致辨別自己在什麼地方。但很快，馬車駛入了我所陌生的區域。越來越荒涼的街景和越來越顛簸的道路提醒著我們，這裏是貧民區。
夜霧籠罩著鱗次櫛比的破舊房屋，道路崎嶇。終於，在道路窄得不能再行車的地方，馬車停下了。
下了車，克麗泰低聲道：“請跟緊我。”
她輕捷地跨過一截橫在地上的殘柱，身影沒入黢黑的暗處。我們跟隨著她，走在建築物之間狹窄的小徑上。石板鬆動，踏上去偶有吱呀聲響。
最終，我們來到一棟老舊的公寓樓房(13)前。牆壁上有被火燒過的痕跡，鮮紅的顏料漆著克拉蘇的字樣。這棟危房似乎曾是三巨頭之一的克拉蘇的財產(14)。他去世之後，這棟還沒來得及翻新的房子就暫時無人管理。
這是一棟典型的平民樓房。從下麵仰望，上層的樓房宛如懸在半空中的鳥籠，單薄得能被風吹走(15)。
不會有人想到，凱撒的妻子和我們姐弟，會藏身在這樣的地方。
進入樓中，門房逼仄，黑魆魆的，宛如狹小的船艙。
樓梯搖搖晃晃，隻能試探著一步一躡地向上走，腳下的木板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克麗泰扶著我。我示意蓋烏斯去扶著卡爾普尼婭，他照做了。
最終，我們走進六樓的一個房間。克麗泰點燃了一個引火的紙媒，然後把它湊近火把上團裹著鬆脂的亞麻絲。火把的亮光，驅散了肆意流淌的黑暗。
房間不大，四壁石灰剝落，牆角結滿蜘蛛網，散發著一股灰塵味兒。家具少而殘破，沒有上過漆。窗外就是另一棟相隔極近的樓房。
室內有一大一小兩張榻，我們鋪上毯子。我和卡爾普尼婭用較大的那張榻，蓋烏斯用小的。克麗泰則坐在靠牆的草墊上。
坐在榻上，卡爾普尼婭問我：“這棟樓既然是無主之地，你確定不會有人進來借宿？”
“最近，這裏盛傳鬧鬼。”我眨眨眼，“不會有人想要進來，除了製造這個謠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