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向我求婚？”
“我不是佩內洛普門前的登徒子(15)。這隻金蘋果，能夠說明我的誠意。”
“不和的金蘋果(16)，可不是什麼吉利之物。”我又忍不住戲謔。
他反應很快：“一個蘋果自然是不夠的。我們的婚禮上，應該像朱庇特與朱諾的婚禮一樣，有一棵長滿金蘋果的樹(17)。如此，自然不必相爭。”
他在“婚禮上”加了重音。
再度發覺自己的失言，我臉上微微發燙。兩次失利，不能再與他玩笑了。
“如果我沒記錯，你已婚。”我正色道。
他不以為意：“我也隨時可以離婚。我妻子的床上，正睡著我的好友。她還懷著他的孩子(18)。所以，他不會介意娶她。”
“你不介意她與人偷情？”
“當然不介意。”他說得輕描淡寫，仿佛理所當然，“如果你有情人，也沒關係。我不會打擾你們相處。對我而言，婚姻與忠貞沒什麼關係。孩子對我來說也無所謂，沒有孩子更樂得輕鬆。所以，如果你不想與我同房，也無妨。”
“那麼，你的妻子也不能幹涉你的私事？”
“夫妻之間理應公平。”
“既然我不需要與你同房，也不需要為你忠貞，何需娶我？”
他展開迷人的笑容：“我對你一見鍾情。”
我噗嗤笑了：“那你一定每天都在一見鍾情。”
他莞爾：“果然，還是與聰明的女人交流，比較直接，也比較愉快。其實，原因顯而易見：我們很般配，結婚對我們彼此都有利。既然有雙贏的事情，何樂不為？”
“因為我是凱撒的侄孫女？”
“在他的侄孫女當中，他對你評價最高。他說，你很聰明，並且擅於利用這一點。”
能得到凱撒的認可，不是不愉悅的。
但我神色如常，又問：“你還準備了幾隻這樣的蘋果？”
他坦然道：“一共隻有兩個。”
我好奇：“另一個，準備給誰？”
“福爾維婭。如果你拒絕了我，她就是我‘神聖的錨’(19)了。”
福爾維婭。我當然聽說過她，她是羅馬最有名的女性之一。
“但她已是有夫之婦。”
“她也可以隨時離婚。”
我聽說過安東尼與福爾維婭的一些緋聞(20)。看來，傳言還是有一定可信度的。
福爾維婭出身名門。但她的有名不是來自於她的出身，而是來自於她對政治的強烈熱情。茱莉婭去世之後，羅馬最有政治影響力的女人，莫過於她。
她和她的第一任丈夫，組織了一幫效忠於他們的勢力。兩年前，在丈夫不幸遇害後，十個月的喪期剛過，她就立刻帶著這些勢力，嫁給了第二任丈夫，使他立刻飛黃騰達。同時，她也在龐培與凱撒之間果斷地做出了選擇，讓丈夫成為凱撒的重要支持者。
她有勇氣，也有手段。如果她是個男人，會比現在的大多數政客都強。可惜是個女人，就隻能便宜了她的丈夫。
我實事求是道：“娶福爾維婭，對你更有利。她更有錢，更有勢。”
他興味盎然地看著我：“不必妄自菲薄。你比她年輕，比她美麗。”
“年輕與美貌就像盛夏的水果，容易腐爛而難以保持。比我年輕美貌的姑娘，不知凡幾。而且，這對於婚姻而言，沒多大意義。”
“好吧，我承認，另外還有很重要的兩點：第一，她太強勢，太咄咄逼人，並且形之於外。當然，對於一個有自信、有能力的男人來說，溫順的牡馬並不討人喜歡。像亞曆山大一樣，馴服害怕影子的烈馬(21)，才是樂趣。但對付一隻火氣十足、永遠不肯聽話的動物，另當別論，通常不會令人愉悅。第二，她太善妒。如果娶了她，我的自由就少了很多。這該多麼遺憾。”
“如果她嫉妒，那說明她愛你。”
他皺眉：“我就是擔心，她會愛上我。”
“愛上你，難道不是好事？她會忠於你、取悅你、以你的利益為優先。你可以利用這愛情。”
他沉默片刻，目光投向庭中的一座丘比特塑像。蒙著眼的丘比特飛舞嬉戲著，向著人間拉開那張危險的弓箭。然後，他淡淡道：“不，感情是潘多拉的盒子，太過危險。維納斯的腰帶，甚至能對朱庇特起作用(22)。利用感情，最終隻能玩火自焚。因為你永遠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會陷進去。”
我一怔：“那你為什麼……”
他像明白我心中所想：“為什麼有那麼多風流韻事？很簡單，為了不被愛情蠱惑。不能像躲避瘟疫一樣避開它，這隻會起到反效果。應該循序漸進地適應它。就像國王米斯裏戴帝斯，為了保護自己，他服用各種解毒劑，漸漸適應了最烈性的□□，以至於當他想要服毒自盡時，任何□□都已無效(23)。”
我沉默，想起了馬塞勒斯。或許，我與他的關係，也能像安東尼所說：適應了，就不會再受影響。
安東尼的聲音喚回了我的思緒：“是否考慮一下我的求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