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ll IV
ULTIO
55B.C.－54B.C.
複仇比垂滴的蜂蜜還要香甜。
——《伊利昂紀》XVIII，109①
我的複仇名單上，第一個名字終於劃去。
茱莉婭的那個女仆，完成了她的任務。
我親自前去檢驗了屍體，並讓人在夜裏把它扔進台伯河。
他太普通了。不像一個怪物，死得如此輕易，死後也不過是一具普通的屍體。
這沒有道理。死神的清算，如此輕而易舉。
我如約支付了那個女仆一塔蘭特黃金。給她的懲罰已經足夠：她親手殺死了曾經愛過的男人。
沾上血的手，是洗不淨的。如她，也如我。
她離開前，我問她：對於茱莉婭，龐培是否真的多疑、善妒，還施以虐待。
她不但給予我了肯定的答案，還透露了一些令人吃驚的情況。很難想象，龐培那樣看似溫和親切的人，會有如此暴行。
我又問她，茱莉婭是否有其他情人。
答案也是肯定的：作為人間的維納斯，茱莉婭從不缺乏愛慕者。無論在她婚前還是婚後，不少男人為求她的青睞，想盡辦法。她與其中一些人保持著曖昧的聯係。至於是否有實際的通奸行為，女仆則表示不能確定。
到底是龐培的虐待導致了茱莉婭的叛逆和不忠，還是由於茱莉婭的不忠，龐培才嚴厲懲罰她？
這個問題，女仆無法回答。可能連當事人也無法回答。
無論如何，複仇名單上的第二個名字，確鑿無疑——
茱莉婭。
我帶上禮物，以祝賀她懷孕為名義，前去拜訪她。
這是我初次來到龐培的家宅。
帕拉丁山一向是富人的聚居地②，此處住宅通常極盡豪華，有的堪比腓利王或大流士③的宮殿。
在這裏，龐培的宅邸就顯得格格不入、引人注目。從外觀上看，它太過樸素。別說薩索斯島的高檔大理石了，就連亞曆山大裏亞的普通大理石都看不到影子。
這座外觀類似普通鄉紳的家宅的建築，很難與龐培的“偉大”④名號聯係起來。
但如果仔細觀察它所處的地段，就不會懷疑自己來錯了地方。
它所在的位置，無論是地勢地形、朝向，還是道路與風向，都非常適宜居住。在整座帕拉丁山，這樣理想的建築地點寥寥無幾。
僅憑這一點，這宅邸就絕非一般人所能擁有。
待進入其中，就更確信無疑。
門廊中，裝飾沒有東方式的繁複擁擠。鋪地瓷磚是淡雅的阿爾明尼亞藍色⑤。雕像隻有一座，但純用整支的大型象牙雕成，價值都非比尋常。
廊上還有一幅昔狄亞斯⑥的畫作，或許比霍騰修斯⑦家中的那幅還要昂貴。
故意低調的人，往往最富裕。
茱莉婭迎了出來，看定我微笑，活生生的嬌慵。因在孕中，她未施粉黛⑧，長發隨意盤起，一襲純白斯托拉⑨長及腳踝，隨著腳步微微波動。
這種最簡單的衣著，更襯托出她那帶著玫瑰色澤的柔膚，仿佛連陽光都能穿透。
但毒蛇不因其美麗而不成其為毒蛇。
她笑意盈盈：“親愛的渥大維婭，我早就盼你來了，今天被我用白石做了記號⑩。”
我走上前，打量她：“親愛的，你還是如此美麗，簡直‘像金光燦爛的阿芙洛狄忒’(11)。”
她反應很快，也引用《奧德修紀》作為應答：“‘我不是神，為什麼把我比作神靈？’(12)你喜歡我，所以看我順眼。”
“但‘天神往往扮作凡人，來考驗凡人是否守法’(13)。”
“維納斯美麗的兒媳(14)，有一位就足夠。”
我們相視而笑。
我讓身後的隨從把禮物和鮮花遞給她的女仆：“這裏有些橄欖油(15)和馬耳他布料(16)。剛才路過門神廟附近的花市(17)時，順便買了一些鳶尾和百合，我猜你會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