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損在含山縣登科橋安了家,生了一男一女,過了幾年甜蜜的生活。近些年,由於朝廷依然大進“花石綱”,搞得天下雞犬不寧,人心慌亂,交通不順暢,長江上各類生意受到很大的衝擊,不少的商賈被迫關門,人們怨聲載道。在這種的狀況之下,木材廠的木材沒有辦法正常營銷和外運,所以遊損的生意淡了下去,隻能吃老本。
遊損帶著父母等家人乘車來到含山軒轅嶺山麓,遊損的妻子和兒女見了爺爺、奶奶無比歡喜,連忙迎接進屋。
房屋蓋在含山登科橋邊上,是一座大合院,背山麵水,周圍群山環拱、竹木掩映,朝夕鳥語脆然。庭院前有一塊菜地,屋後有竹林。遊酢抬首,南麵的軒轅嶺高聳入雲,忽然想起陶淵明的詩句:“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見此環境,心中無比歡喜,便住下了。
晚飯時,遊酢問道:“這房子花了多少錢?”遊損回答說:“不多,三十貫。”遊酢聽了說:“確實不貴。在洛陽,一枝魏紫的牡丹花也要一貫錢。”家人聽說一枝牡丹花如此昂貴,都咂舌,遊損講:“這麼說,我們這座房屋才值三十枝牡丹花,真是山裏比不得城市。”遊酢歎道:“山裏好啊,時局太亂,我年老了,隱退江湖能夠有個棲身之處也安心,過一段就回老家建陽去。”遊損說:“爸,這裏不是同樣能夠養老,再不行可以到曆陽城的家去住,為啥一定要回建陽?”遊酢說:“古話說‘葉落歸根’,我雖然一生大多時間在外,但是在我的心裏那裏才是我真正的家。”呂氏也說:“老爺說得是,我也非常想老家。我和老爺回去,你們下一代最好也回去,如果實在不想回去,也不勉強。”遊損和媳婦等聽了都不知道說什麼好,隻好沉默。
吃過飯,遊酢便到屋裏休息。
過了三四天,遊酢想去曆陽走走,呂氏也心想去看看那個曾經住過的地方。遊損租了一輛馬車陪同父母前往。
含山與和縣交界,從軒轅嶺出發到曆陽城有半天就夠。
到了遊拂的店鋪門口,遊損跳下車喊道:“哥,爸、媽來啦。”
遊拂和媳婦聞聲奔出店來,將父母迎接進去。一家人相聚的喜悅,自不須細說。
吃過午飯,遊酢對呂氏說:“我回‘立雪堂’住。你呢?”呂氏應道:“我也去。”遊拂和媳婦聽了說:“爸、媽,這裏可以住。”遊酢說:“不要,我那裏清靜,好讀書。”遊損說:“哥哥、嫂嫂,爸的脾氣你們又不是不懂,讓他去吧。有空的時候多去關照關照就可以。”
下午,一家人忙著打掃、整理立雪堂,左右鄰居知道了也趕來幫忙。到傍晚,房屋的衛生基本已經搞好,床鋪鋪好,鍋灶能夠生火燒水、做飯了。
當晚,遊拂請嶽父杜善老板過來,一起為父親洗塵。這時,遊拂的生意景況也每況愈下,大不如前。但是,他不敢在父母的麵前露出任何的表情。遊損知道情形,也不好抖出實情,隻好委婉地請父母回到含山生活。遊酢回答說:“先在這裏住一段時間再說吧。”遊損隻好自己一人先回去。
第二日,附近的許多老百姓聽說遊酢回來了,都很高興,前來看望、祝賀。
呂氏欣慰地說:“你年紀那麼大了在外,我天天擔心,現在回來了在一起了,我懸著的心總算安定下來了。”
幾天後的一個晴朗傍晚,遊酢到街上散步。曆陽是和州府衙所在,街上居住著上千戶人家,頗有幾分熱鬧。這一條五百米的長街,還有那些大小巷和胡同,過去傍晚時他經常帶著孩子來漫步。離開了一二十年,往事依依,這裏的街道多少有了些變化,除了一些熟悉的老相識,來來往往的大多是陌生的麵孔了。
忽然,聽到有人說:“哎呀,遊大人。草民有禮啦!”遊酢一看不是別人,而是張半仙,於是站定問道:“張半仙,生意可好?”張半仙回答說:“回大人,這兵荒馬亂的年代,哪種生意都不好經營,我自然也好不了,勉強換一口飯吃而已。大人到我那攤子坐坐,敘一敘舊。”遊酢回答說:“我已經辭官告老還鄉了,今後就叫我的名字。我到這將會住一些日子,以後有的是機會,你先忙活去吧。”張半仙說:“那好,改日好好再談。”他說完回到自己的家去。
遊酢繼續往前走。他又到“半邊街”的“陋室”去。那裏的主人雖然永遠不可能再說話,但是他的魂靈才能理解自己此時此刻的心境。他來到“陋室”前,但見屋頂已經長了狗尾草,瓦簷看去滿是綠綠的青苔,地麵上一片狼藉,目不忍睹。看見如此淒涼的景象,他原來一路上積蓄的語言霎時化為煙灰,於是默默地離開那兒。
遊酢老多了,況且大病初愈身體也覺得大不如前。平常在家裏讀書、練書法,有時幫忙帶孫子,教孫子讀書;有的時候到附近走走,與自己年紀相仿的人們座談,偶爾下象棋,或者聽聽社會上傳播的各種各樣的消息。他已經完全與朝廷脫離關係了,隻是每月還可以領到一份俸祿。人到了晚年,沒有多少人有曹操“老驥伏櫪,誌在千裏。烈士暮年,壯心不已。”那樣的胸懷。遊酢雖然是讀書出身者,一個曆經宦海風波的人,他明白自己無論如何是不可能東山再起了,隻求能夠平安地度過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