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老太太聞言先是一怔,下一刻她冷掉的笑容就再怎麼也撿不起來了,因為她立刻想到了,剛才程婆子的介紹的時候,說的是王麻子家……能被人叫這麼個名字的,可想而知臉上得有多少麻子,一個大男人難看些也就算了,隻要能養家糊口撐起門戶,可若是女兒家,一臉的麻子,那天天看著多倒胃口?
而且老四好歹是個讀書人,雖說現在沒考上功名,但是誰也保不準以後會不會突然開了竅,人家還說,有七八十中了舉人進士的呢!以後若是去讀書做官,一個滿臉麻子的媳婦,那可就真成了別人的笑柄了。
不行!絕對不行!
許老太太也不聽程婆子再描補了,直接問:“你剛才說三個,這不最後還有一個麼?”
程婆子見前兩個都沒能說成,還白費了自己那麼多口水,不免也有些不快,端起茶碗喝了幾口,這才一口氣說道:“最好的都留在最後,這一個可真是沒得挑的,這閨女可謂是上炕一把剪刀、下炕一把鏟子,人生得說不上頂好看,但也是清秀可人的。她在家是老大,下麵還有弟弟妹妹,從小就知道幫折疊娘幹活兒、照顧弟妹,最是懂事的一個孩子……”
“你說的這是哪家的啊?”許老太太聽著總覺得有些熟,忍不住開口問道。
“就是黃家村黃大海的閨女,今年十六,年齡也不大,跟你家老四正是相當……”
“相當個屁啊相當!”程婆子這話還沒說完,許老太太蹭地站起來,用力一拍桌子怒道,“你當我不知道呢?黃大海家窮得叮當響,他媳婦年紀輕輕就病死了,家裏老爹老娘也都是病秧子、藥罐子,底下還帶著一串兒小的,這樣的若是娶進門,能不能拿得出嫁妝還不知道,以後還得讓我家老四去幫她養活那一大家子?”
程婆子被嚇了一跳,沒想到許老太太說翻臉就翻臉,心頭的小火苗也蹭蹭地往上竄。自己費勁巴力說了這麼半天,她還這不滿意那不滿意,如今還跟自己拍桌子瞪眼的。
“老姐姐,你這說得是什麼話?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以後幫襯娘家是她的情分,不幫襯也是本分,你家老四又不是倒插門,你管人家娘家窮不窮?”程婆子的語氣也有些不好,但她還是竭力壓著,畢竟給人說媒拉纖靠的就是好人緣兒,盡量還是要和氣生財。
許老太太當然是不滿意的,她還指望著老四能娶個家裏有錢的媳婦,到時候多陪嫁過來一些東西,能讓老四自己少受些累。
當然,這些話是不能直接說出來的,所以她憋了一肚子的火,又不知道該往什麼地方發,聽了程婆子這話反駁道:“我家老四是讀書人,而且最是心善心軟,知道丈人家這樣怎麼可能不管?我可不能把我兒子往火坑裏推。”
程婆子簡直快被氣死了,從炕上跳下來,也用力一拍桌子,氣急敗壞地說:“什麼讀書人,連個秀才都考不中還好意思說是讀書人,不過就比別人多認識幾個字罷了,你還真當你家老四是個寶啊?會幹活兒的你嫌跛,會賺錢的你嫌醜,這個什麼都好的你又嫌棄人家家裏窮,你以為你兒子是天神下凡啊?你倒是想把全天底下的好姑娘都由著他挑,可也得人家能看上他再說吧!”
還不等許老太太還嘴,程婆子又飛快地說:“你若是想找個家裏有錢,長得周正又沒毛病的,那我也給你指一條明路,左右你四個兒子,多老四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的,我給你介紹幾個好人家,讓老四入贅進去,保管他穿得是綾羅綢緞,吃的是山珍海味,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許老太太哪裏說得過程婆子,每每一張嘴,話還沒出口就被人家搶了先,一口氣堵在胸口,不上不下地憋得難受,幹張嘴說不出話來,最後幹脆抄起桌上的茶碗,朝程婆子劈頭蓋臉地潑過去。
“嗷!”程婆子的話還沒說完,被潑了一臉一嘴的涼茶,臉上擦的粉被水衝花了,大半順著臉上的皺紋流進嘴裏,一股子奇怪的味道在嘴裏彌漫開來。
“你以為你家老四還是什麼香餑餑啊?就你家老二幹的那點事兒,十裏八鄉還有誰家不知道?不是賭錢就是找女人,還每次都被人找上門來,家裏有多少錢能夠往裏添的?”程婆子徹底惱了,她各自沒有許老太太高,幹脆站到凳子上,指著她的鼻子噴得唾沫橫飛,“別人對你家現在都是避之唯恐不及,就隻有我還念著以前交情上的麵子,想來給你家老四說個媳婦,也算是我做個好事兒,積德行善,誰知道你還不領情!還不趁著現在趕緊定下來,以後怕是連這樣的都找不到……”
許老太太丟開茶碗,一把抄起掃帚,衝著程婆子就打:“你覺得好就給你兒子留著,少給我在這裏胡咧咧,滾,給我滾出去!”
“你、你怎麼打人呢!”程婆子的小腿被打到好幾下,疼得她呲牙咧嘴,知道許老太太這是下了狠手的,也顧不得再打嘴仗,連滾帶爬地從凳子上下來,一溜煙兒地跑出了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