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頓時惱羞成怒,開始破口大罵:“哪裏出來的神經病!滾開!我教訓自己的孩子,關你什麼事!”說著,他滾爬起來,瘋了一般再次撲上前去。
“蕭律!”我驚叫一聲,向他跑了去。
沒等我靠近,蕭律已經再次捉住了男子的手臂。隻見他反手一折,便將那男子掉了個個兒,迎麵按在身旁的貨架上。隻聽“嘭”的一聲,貨架劇烈一震,一袋袋麵包窩頭同時劈啪落下,掉了一地。
那男子還在不住地掙紮咒罵,可惜他不論身材還是身手都比蕭律差了太多,所以整個人都被牢牢製住,絲毫動態不得。
我慌忙跑到蕭律身邊,對著他上看下看:“你怎麼樣?有沒有受傷?”
蕭律轉頭看我的時候,我被他臉上的陰霾嚇得生生後退了一步。他是蕭律嗎?蕭律怎麼會有這樣的表情?
他從來都是清冷平靜的,即使出了再大的事,也不會有太過激的反應。在我的印象裏,他最生氣的時候,也不過是臉色冷一些,語氣嚴肅一些而已,絕不會如現在這般,每一道輪廓上都勾勒著令人不敢直視的厲色。
這樣的他讓我覺得非常陌生。仿佛他的身體裏還住了另外一人,而現在望著我的,就是我從未見過的那另外一人。
“蕭律,”我輕聲喚道,“你……你怎麼了?”
蕭律好像有一瞬間的僵硬。但他即刻垂眼,然後慢慢放鬆了下來。再次看向我時,他已全然恢複了正常,語氣也是一貫的溫和,仿佛剛才的一切都隻是我的幻覺:“我沒事。”
“……哦,”我突然不知該怎樣麵對這個陌生的他,隻好漫無目的地四下看去。
那個被毆打的孩子正蜷縮在我的腳邊。我連忙蹲下身:“寶貝,你怎麼樣?給姐姐看看,有沒有哪裏流血?都哪裏疼?”
這是個男孩子,隻有三四歲的模樣。他穿得並不太好,甚至算不上幹淨整潔。更糟糕的是,他大大的眼睛裏全是驚恐,完全可能不到這個年紀孩子該有的無慮天真。
“寶貝別怕。”將孩子放上我的膝蓋,撫了撫他高高腫起的額頭,“姐姐幫你吹一吹好不好?還有哪裏痛,也告訴姐姐好不好?”
那孩子盯了我幾秒鍾,突然“哇”的一聲大哭了出來:“痛……”
“沒事了沒事了,”我將孩子摟在懷裏,“不怕了,寶貝。”
這是個多麼可憐的孩子?剛剛,他甚至連大聲哭鬧都不敢。隨心所欲的哭泣本應是孩子的特權,一個孩子是遭受了怎樣的對待,又經曆了怎樣的恐懼,才終於發現,自己早已失去了這項特權的?
我突然也很想哭,因為我想起了自己的小時候。我當然比這個孩子要幸福得多。我有哭鬧的權利,可我也很少哭鬧。哭又能怎樣呢?在那個大房子裏,不會有人在乎,隻會有更多的輕蔑和漠視。
“保安呢?保安來了沒有?”呆滯的人群終於開始有了反應,四周再度開始嘈雜,“那孩子怎麼樣了?要不要叫救護車?醫務室!先到醫務室找個人過來!”
人聲、哭聲、咒罵聲、腳步聲紛紛響起,許多人都在奔走。我終於放了心,抬頭向蕭律看去。幾名保安已到,正從他手裏接過那個暴力男扭住。他看上去非常平靜,眉宇間絲毫不見方才的狠厲。
他慢慢走到我跟前,似乎想要開口說些什麼,最終卻隻是看了一眼孩子,又低聲道:“我去打個電話。”然後便徑自走到了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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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想到,自己一早沒被當作小偷扭送警察局,卻在當天下午扭送他人到了警察局。命運還真是瞬息萬變。
我更沒想到,自己有生以來第一次進警局,就見識到了這樣大的排場。除了蕭律、暴力男、孩子、超市工作人員、還有我自己,竟然還有律師、醫生、和其他幾名西裝革履的不明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