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非禮非禮(1 / 3)

“小鏡?”我家老頭對我的溫柔召喚中,細細密密織滿了恐嚇,“還不快見過陳世伯。”

正在出神的我一個激靈,連忙扯出一個微笑:“啊……陳世伯好,小時候陳世伯可是幫我打過柿子的。”

對麵,無比臉生的陳世伯笑成了一朵牡丹:“小鏡的記性真是好啊,人也出落得愈發亭亭,老夏你真有福氣。哎對了,小鏡與我家阿盛好像是同年,得空該讓孩子們多處一處。隻是不知道,小鏡有沒有男朋友啊?方才我好像看見小鏡和蕭……”

“沒有沒有,”老頭堅決否認道,“小鏡課業忙,我今天便沒等她一起,隻讓她自己前來。誰知,她卻在門口偶遇了蕭教授。老陳你知道,我家小鏡是從小與蕭紀一起玩大的,二人相熟得很,可是這些年又許久未見。結果,小鏡居然錯將蕭教授認作蕭紀。蕭教授大約也是想開個玩笑,便沒有揭穿,這才鬧了一出大烏龍。”

“原來如此,”陳世伯哈哈一笑,“也難怪,這兄弟二人長得太像,不小心還真是會弄錯。我還奇怪,小鏡怎麼會與蕭教授這樣熟絡,聽老夏你這樣講我便放心了。我家阿盛也是單身,咱們抽空一定讓孩子們好好認識認識。”

“阿盛已經回國了嗎?”老頭連忙暗中將我一捅,“麻省理工的博士,人才啊人才!一定,一定要見!”

我強扯出一個溫婉的笑容,內心奄奄一息。神啊,蕭紀的這什麼公司成立宴,生生被老頭搞成了我的相親宴。我暗中拚命四下張望。蕭紀在哪裏?他的宴會被老頭這樣胡搞,難道他要不作為麼?

片刻,還真叫我逮住了蕭紀的目光。我對他擠眉弄眼,發送求救信號。誰知,他竟視若無睹,明顯擺出一副看好戲的架勢。我已經鬱悶地想要咬人了,隻見他突然被身邊的一個美麗的身影拖住,往我的方向一陣推搡。

我瞬間很是涕零。蕭紀其人不厚道,倒是娶了個好老婆啊!

不一會兒,蕭紀夫妻便來到我們身邊。一通冗長的寒暄過後,陳世伯終於依依惜別,臨走還用看自家孫子他娘的目光,將我好一番打量。我倒吸一口冷氣,灌了一大口手中的飲料聊以壓驚。

這一口還沒咽下去,隻聽顧惜的聲音歡快傳來:“鏡子,原來你也是恨嫁一族啊。”

“咳!”我一嗆,口中的飲料直接向蕭紀筆挺的西裝上噴了過去。

蕭紀一個敏捷的閃身,恰好避過了我的襲擊。然後,他居然十分滿意地拍了拍顧惜的肩膀,並向她投去一個“做得好”的寵溺眼神。

“你你你,你們……”這夫妻倆簡直是一丘之貉!狼狽為奸!

我抖著手剛想發作,便被老頭登時喝止:“沒規矩!夏鏡,你這行動作派,哪裏像是大家閨秀?喝個水都喝不好,還對你蕭紀哥哥指指點點?”

“我……”我被噎得滿臉通紅,“老爹,你要講道理啊,明明是他……”

“他什麼他?蕭紀哥哥是你能‘他他他’叫的麼?”老頭明顯是在報複方才在蕭律問題上我對他的忤逆,已經進入了胡攪蠻纏的狀態。

“我……”

“伯父你也不要怪鏡子啦,”顧惜興高采烈道,“鏡子年紀還小,大約隻是被陳世伯的熱情給嚇到了。伯父您是那樣開通的人,還是先讓鏡子自由戀愛嘛。”

“她還不夠自由?這都晃蕩了多少年了?”老頭從鼻孔裏“哼”了一聲,“也是大學畢業的人了,整天不著四六。不幫我忙不說,還成日專門與我對著幹。我是管不了她了,所以就找個人來管她。所謂成家立業,先趕快給我成家,然後馬上給我立業!”

聽到這番耳熟能詳的離奇論調,我徹底崩潰了:“爸!”

“這些事卻也不急在一時。”看我真的再繃不住,冷眼旁觀的蕭紀先生終於開了金口,“伯父,鏡子性格伶俐,從小就有許多過人之處。她年紀尚小,您大可以放心讓她自己多闖上一闖。”

我躲在老頭身後,向蕭紀做了個“謝謝啊,你終於說了句人話”的口型。蕭紀的唇角微不可見地一勾,隨即問道:“鏡子,小律方才去找你了麼?”

我目瞪口呆。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的!知道我家老頭在意這個,才先假意幫我說話,然後再哪壺不開提哪壺!

果不其然,老頭的臉色即刻黑得堪比墨汁:“蕭紀,今天的事情,我不得不多說一句。小鏡無知胡鬧,我已說過她了。你顧念親情當然沒錯,但事關重大,多些謹慎總也必要。”

蕭紀眸色沉沉:“不是鏡子的錯。我看得出來,不論是今天的場合、還是小律的背景,鏡子恐怕事先都是不清楚的。不知則無過。旁人的議論這些年一直都在,伯父為我考慮,我是很明白的。隻是事隔多年,小律終於回來。雖然我對他了解不多,但他曾幫過我一次,所以我也必定要相信他一次。我知道,如果我判斷錯誤便會拖累伯父,這又是我欠伯父的一個天大的恩情。”

“你我之間沒有這些生分的話。”老頭搖搖頭,“說到底也是你的家事,不論你怎麼選,我是一定會鼎力助你的。錢財皆身外之物,出不了什麼大事。隻是,有監獄裏的那位在,你隻要賭,賭上的就一定不隻錢財,還會有性命。我老了無所謂,可你還年輕、還有妻子女兒,所以才要特別小心。”

“我明白。”蕭紀認真點了點頭,“謝謝伯父。”

“你們年輕人聊吧,”老頭揮了揮手,轉身走遠,“我去那邊再找老陳聊聊,他還欠了我好大一筆谘詢費,今天必須給我簽字畫押。”

我望著老頭的背影幽幽歎了口氣:“蕭紀哥哥,從講話態度上兩相對比,我深刻懷疑你才是我家老頭親生。”

“那是因為伯父與你一樣,都是刀子嘴豆腐心。”蕭紀語重心長,“鏡子,伯父給予我的恩情,我這輩子注定無法還清,所以必須在你這裏為他講一句話。我們兩家的情誼,起源於我們的母親。當初,我看到伯父豁出性命為我做了多少事,就也看到他有多愛你母親。而伯父有多愛你母親,就同樣有多愛你。鏡子,你那麼聰明,一定可以明白。”

“其實我是明白的,蕭紀哥哥。”我晃了晃手中的高腳杯,“隻是老頭失去了我的媽媽。他害怕重蹈覆轍,就總是試圖控製我,結果愈演愈烈,最後變成了一個凶惡的暴君。我是任性,但那隻是因為,我實在沒法忍受被人左右。”

“愛之深責之切。既然明白,就不要總是針鋒相對。”蕭紀淡淡道,“鏡子,你能任性,還是伯父在縱容的結果。伯父年紀大了,不要待來不及的時候再去後悔。”

蕭紀講話的語調總是低低沉沉,不帶多少情緒,可是他的每一句話都像是公理,讓我無地自容:“是,我知道了,蕭紀哥哥。”

“好了,鏡子,你現在能不能告訴我,小律方才都對你講了些什麼?”

恍然間,蕭紀的麵孔一晃,竟和蕭律剛剛在休息室的模樣重合在了一起。他、他都講了些什麼來著?

***

他說:“夏鏡,從小到大,沒有人願意接近我,我也受不了任何人的接近。你是唯一接近了我、而我也想要接近的人。”

他說:“夏鏡,我的生活裏就發生過許多可怕的事。你總說我長得好看,可是,如果我其實遠沒有看起來那麼好,你能不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