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熬了一個晚上給他補起來的衣服,還因此紮破了手指,知他愛幹淨,她已盡量注意不將它弄髒,但還是留下了一滴血漬。
她讓他把衣服脫下來,說幫他洗幹淨。
他當時下意識就捂住了胸口,生怕她真的拿去洗,拒絕得飛快。
甚至,為了怕她起疑,還找了個她洗起來不幹淨,由他自己洗的理由。
可誰又能知道,他將這破衣服象寶貝似地藏起來,上麵的那滴血更是舍不得洗掉,根本就不覺得髒。
隻因,這是她的血。
他珍惜。
將這件衣服也收了進去,係好包裹,他緩緩抬頭,目光在這屋子裏慢慢轉過,將這裏的一切都一點一點刻入腦子裏。
她不止一次來過這裏,來找他把脈,又用各種惹他生氣的方法躲過他的診斷,還一次次地戲弄他,欺騙他。
他為此氣過,怒過,怨過,傷心過,以為今生都不會再原諒她。
可在得知她全身筋脈俱傷的時候,所有的以為都頃刻間煙消雲散,隻恨不得能立即趕到她身邊,為她解除痛苦。
當看到她躺在墨離懷中動都不能動的時候,他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
那一刻的痛,比起原先她帶給他的痛,竟不知要痛上多少倍。
那時候才知道,隻要她好,他疼痛與否都已不重要。
今日,他站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遠遠地看著她一步步登上那高高在上的地方,站在那個擁有帝王之尊的男子身邊,一同接受著萬眾朝拜,心裏亦有著滿滿的驕傲。
這是隻為她才有的驕傲。
但是,也到了他該走的時候。
將小小的包裹背在自己肩上,再披上黑色的鬥篷,這是不屬於他的顏色,但今夜,他需要這種顏色來掩藏自己。
宮中禁衛森嚴,以他的身份,想要出宮並不難,隻可惜……從此他將與他的醫書相別。
無妨,隻要帶著自己最珍愛的東西就好。
低頭吹熄燈燭,他打開房門,清冷的空氣頓時沁入肺腑,他深吸一口,再回頭看了一眼,邁出門檻,合門下階。
黑色的背影很快融入黑暗,他走得很快,很急,沒有回頭。
一如上次的,決絕。
安王府,蓮湖畔。
其他人依墨離所言全部立於蓮湖邊上,看著他與寧天歌走上九曲玉石橋——玉衡。
多數人都是初次入安王府,且不知此九曲橋的名稱,此時見上麵朵朵玉蘭皆點起明燭,暖色的燭光自潤澤的玉色中透出,映在連湖中如團團月光,極為好看,隻道墨離叫他們過來便是欣賞這一景觀,不少朝臣已開始大加讚歎。
卻見墨離走到玉衡中間停下,寧天歌則從袖中取出一隻通體瑩潤的水晶球,在燭火映照下璀璨流光大盛,頓時將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