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手將她牢牢牽住,她轉頭與他微微一笑,一起緩步走下玉階,走出相攜的第一步。
而這一日,也有一個人,站在業都皇宮中最高的宮殿的勾簷上,久久凝望著東陵的方向,想象著那個女子穿著鳳服一步步走向那長長的玉階,走向那個朝她伸出手的男人。
從此,奠定一生。
亥時,夜深,宮宴將畢。
墨離朝身邊的寧天歌低低說了一句什麼,寧天歌抬起頭來深深看他一眼,點了點頭。
墨離遂起身,請各國來使一起移駕安王府,說有景觀請他們欣賞。
眾人雖覺得這個提議來得突然與不合常理,就算安王府真有奇異景觀可看,也不應該是今日這個特殊的日子,但基本都是熟得不能再熟的人,年紀都尚輕,哪裏會在意那些條條框框,當即稱好。
於是,擺駕安王府。
所有來使與朝臣都一同前往。
太醫院。
不同於皇宮另一邊的燈火輝煌與熱鬧,這裏極為寂靜,太醫們都被宣去參加宮宴同慶,多數房間都是漆黑,隻有裏麵那個小院亮著燈。
寒冬的天氣,屋內的男子依舊一身白衣,靜靜地收拾著桌上的東西。
衣櫃被打開,折疊得一絲不亂的為數不多的幾套衣服已都收入包裹中,桌上還是幾件堆放著,若是仔細看,不難看出其中有一套尺寸略小,且顏色也有所不同。
他並不急於收起,反而將它一一展開,鋪平,修長的手在上麵輕輕撫過,仿佛在觸摸一件珍稀的心愛之物。
這確實是他的心愛之物,在那個女子還是男子之時,因為遭他強迫而換上了他的衣衫,又因為遭他強迫接收了他的珍藥,而不小心遺落在他這裏的衣袍。
他將它們極為仔細地清洗,晾幹,折疊,然後存放在衣櫃最底層,就此珍藏,不曾打算奉還,甚至還想,若是她來要還,他就來個概不認賬。
隻是,她似乎已經忘了,再也沒有向他提起歸還衣物。
看了許久,看得眼睛都似乎有些酸了,他才將衣服順著原來的折痕小心折起。
指尖有些涼,衣服上卻似乎還留著她的體溫,還有體香。
他與她不是沒有近身接觸過,第一次在街道上緊密相貼,她柔軟的身體留給他的感覺至今記憶猶新。
她是他今生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如此親密接觸過的女人,也是她開啟了他感情的鴻蒙,讓他知道了人生除了吃飯,睡覺,治病,研究醫術之外,還可以有別的東西,一種奇妙的,令他想擺脫又想緊緊抓住的東西。
就好象,明知她所說的細菌肯定是不好的東西,卻任它鑽進了自己的心裏,甘之如飴。
而他也因她而變得更象一個人,一個擁有喜怒哀樂七情六欲的人,而不再是一杯平淡的水。
折起外袍,中衣,沒有裏衣與褻褲。
其實他從一開始就知道,她並沒有脫去自己的貼身衣物,但那又如何呢,隻要能將他的穿在身上,他就滿足了。
一絲不苟地將它們平放在自己的衣物上,桌麵上還有一件,這是他自己的,隻是那衣襟處布滿了密密麻麻猶如蜈蚣的針腳,而在這些針腳處,還有一點幹涸的血跡,宛若雪地裏的一朵紅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