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天歌默了一下,“雖說我今日剛回京,但聽說鄰街新來了個賣豆腐的姑娘,手腳勤快,模樣水靈,尤其皮膚很是白皙,明日我就去認她做個姐姐,再送她個豆腐西施的美稱,與師兄也就般配了。”
“噗……”
紫翎剛喝進去的一口茶水盡數噴出,咳嗽連連,邊咳邊看著樓非白的臉色慢慢變黑,便覺著心裏有說不出的痛快。
寧天歌聽著後麵再沒了言語,無聲地彎起了嘴角。
手撐著窗扇,她定定地看著那碧衣男子,不由想起白日裏他在馬車裏閉目淺寐的樣子,在那樣的情形下對外麵事物不聞不問,甚至連眼睛都未睜開,是因為皇家貴胄天生的雍容,對部下的絕對放心,還是說,對身外之事漠不關心?
心緒流轉間,對麵的人卻象是感覺到了她的目光,忽然眸光輕揚朝她的方向望了過來,四目相對,清越流光在半空中砰然相撞,男子慵懶而笑,舉起碧玉杯對她遙遙示意,舉手投足極為優雅,而寧天歌卻是心頭一震,連指尖都顫抖了起來。
曾經,也有這樣一雙眸子,如雪山之巔罕無人跡所至的天湖,純淨清澈,卻又偏偏浮光掠影見不到底,如無數白鳥輕點水麵蕩起層層漣漪,光影重重。
在過去的十六年裏,她以為再也見不到這樣的眼眸,未想此生竟還能得到老天的眷顧,即便,人,已不是那個人,臉,也不是那張臉,但這雙眼睛,她至死都不能忘。
身體的反應遠遠快過思維,不過須臾瞬間,寧天歌已拍窗而起,如激射的箭一般直射向對麵的醉蓬萊,動作迅疾,宛若流星,莫說街市上如織的人潮沒有人注意到這一幕,便是樓非白與紫翎,亦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驚了一驚。
“阿七!”樓非白從榻上一躍而起,飛身撲到窗前,那白色身影已飛向對麵那個窗口,隻能看到潔白裙裾與墨色長發在她身後臨風飛舞,在極盛的燈火輝映下,鍍上了一層淺金色的光。
紫翎亦是驚呼一聲扒著窗沿,上半身探出窗外,向來靈活的腦袋也為這眼前情景懵了一懵。
寧天歌一個旋身便精準地從窗口而入,無視那些衣衫半敞的美男呆滯震驚怔愣等等豐富表情,一步步走向唇含淺笑悠然啜酒的男子。
此刻,她已然忘了煙波樓中驚呼的二人,忘了去考慮她此時的行為有多驚天動地,眼中隻有那雙沉靜如鏡湖的眼睛。
在她前世的無數個黑夜裏,這雙眼睛不止一次出現在她夢中,帶著那樣一點淡淡的憂傷,淺淺的笑意,看著她。
那個時候,她因為這個夢時有困擾,但並未太過在意,隻是將它當作一個夢,然而終有一天,她在現實中見到了那個有著同樣眼睛的男子。
彼時,她與他是對手,隻為爭奪同一件東西,且勢在必得。
他說,那件東西本來就是他的,他不過是拿回自己的所有物。
她說,誰知道呢,上麵又沒有刻著名字。
他指著陳列櫃上的說明,那裏寫著‘此物被下詛咒,請勿觸碰,觸者即死’,笑問,你就不怕被詛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