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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雜誌社的辦公大樓裏,嶽青平完成了最後一幅插圖,看看下班時間快到了,她開始收拾桌上的資料。對麵公辦桌的曆斯然還埋著頭忙活。嶽青平拿起包包,就起身了。
“等一下我,等一下我。”曆斯然急急地喊,卻是頭也不抬。
“年青人,我要去接孩子,咱不同路。”嶽青平一臉好笑,為什麼這畫麵一直不變了,一到下班時,曆斯然總是在急急地做事,看到她下班,總是急急地要等等。
“為什麼不同路,拐個彎接個孩子就同路了。”曆斯然一臉坦然,好像嶽青平等他就是天經地儀。“免費的司機不用,你傻啊。再說清兒小朋友可喜歡我了。”
嶽青平笑著停下來,等他收拾桌子一起走。他們住同一個小區,一個F棟,一個C棟。這是當初嶽青平也沒想到的,直到有一天兩人在小區門口相遇了,這才知道他也住在這裏。嶽青平記得一年前曆斯然第一次來雜誌社的時候,同辦公室的李小玉一臉興奮,神秘兮兮地說,“知道嘛,咱辦公室馬上就要增添一枚帥哥了。”嶽青平看著李小玉一臉花癡樣,很無語,這丫頭片子,除了喜歡漫畫,就是喜歡帥哥。
果然,沒一會,社長李大年就領著一個年輕人進來,一付落拓不羈的瀟灑模樣,小麥色的臉龐,相當漂亮精致,陽光十足。她默念,這年頭的年輕人,都長得這麼高健帥麼?
李大年笑容滿麵,臉上的肉都擠到一塊去了。年輕人沒等李大年介紹,右手伸向嶽青平,說道:“你就是嶽青平姐姐吧。我在T大的圖書館見過你的相片。”
嶽青平淺笑,伸出手:“原來是我的學弟。”
李大年正要插話,曆斯然卻搶過話頭:“能做姐姐的學弟可是幸事。據說當年,平姐姐往T大南門的莫傷河一站,就成為一道風景,如今已成為傳說。”
莫傷河是條不寬的河,但很長,直通同城外圍的南湖,留在T大校園這段,兩邊種滿柳樹,每到春夏,柳條如絲如綢,悠悠揚揚垂到水裏,無比溫柔,像個羞澀的女子,嶽青平喜歡“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的意境,常常在河邊一站就是好久,隻是她沒想到,她看楊柳那一低頭的溫柔,別人看她如楊柳,最愛那一低頭的溫柔。
嶽青平滿臉尷尬,狂汗不止,要不要這麼糗人。曆斯然比她小四歲,但嶽青平看過他的畫,功力與年齡很不相配,她發現曆斯然對視角和色彩的掌控相當老到,絕不是一般水平,筆法嫻熟,且能兼取西方畫和國畫兩家之長,並將二者相互揉合,嶽青平相信,假以時日,曆斯然定能自成一家。難怪李大年一臉撿到寶的表情。隻是,如此水平,怎麼甘於在一間雜誌社當美編呢?
曆斯然回答得滿不在乎,糊口啊,我爹不痛娘不愛的,在哪都一樣。
嶽青平不敢深問,怕觸及他的痛處,畢竟,人人都有說不出的苦。
在發現兩人同一小區後,曆斯然開始和她同時下班,有時上班也等著她一起,他有一輛二手的老爺車,用他的話說,車閑著也是閑著,坐一人與坐二人坐三人,耗油量一樣大小。說實話,第一次看見那輛老爺車,嶽青平很疑惑,這車能開麼,見過破車,沒見過破到這種程度的車,車身的油漆掉得斑駁,每次發動,車子一震,像老人咳嗽似的一陣猛咳,才氣喘籲籲地滾動起來,好在一旦開動,車狀還可以。這個麼老古董,得在哪個旮旯裏,才淘得到啊!
嶽青平不是虛榮的人,雖然坐慣了名車,倒也沒養成嬌貴的習慣,於是,她也不裝矯情,坦然地坐順風車。知道曆斯然是一個人住在這裏,家裏常年不開夥,後來嶽青平經常在禮拜天做了飯菜叫曆斯然一起過來吃。曆斯然一點也不把自己當外人,一喊便到,不喊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