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跟蹤(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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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過茶樓的玻璃門,任之豐看到了嶽青平,她背對著他,頭時不時微微點動,像微風中的楊柳。

坐在她對麵的男人有一張清朗俊逸的臉,嘴唇淺淺開合,雖然聽不清他在說什麼,但看得出來他很愉快,臉上有著儒雅的笑容。

任之豐能想像出嶽青平此刻的表情,淺笑著,露出幾粒小貝齒,眼睛眯起來,一付可恨的乖巧模樣,然後,她會抬起手,摸摸頭發。

果然,嶽青平的手抬起來,把垂到胸前的頭發挽到後麵,動作很輕,很軟,像一隻柔軟的小獸。任之豐唇舌一幹,感覺那隻手撥動的不是頭發,那隻柔軟的手,撩撥得他內心激蕩。這動作太熟悉了,熟悉到他曾經把它印進他的骨頭。他陰沉著臉,然後轉身離去。

一年未住人的房子,落滿了灰蒙蒙一片灰塵,像在無聲地訴說著無限的寂靜。這套房子是他結婚兩年後私自置下的,位立於商業街最繁華的景楓小區,那時,當很多人以為他夜夜笙歌時,當很多人以為他沉醉在溫柔鄉時,他一個人躺在這裏,疲憊、傷痛、徹夜難眠。

他和嶽青平結婚時有一套屬於兩個人自己的別墅,位於同城最美的風景區,藍溪。別墅由他親自設計、選材、監督完成。當時他把她帶那兒,手攬她嬌小的肩,輕輕對她說,小平,這就是你的宮殿。離婚後,那套別墅任之豐強行給了嶽青平,不過任之豐知道,她從來沒住過,她寧願住在噪雜紛亂的居民街小區裏,也不願意回到他們曾經度過那段最甜蜜時光的地方。

手機響起來,鈴聲居然是鋼琴曲《神秘花園》,連他自己也沒發覺,幾年了,這手機的鈴聲一直沒有變。她喜歡鋼琴曲,尤其喜歡這首曲子,她說,那裏麵的幽靜、淡雅、平和,讓她心神寧靜。他當時還瞪她,怎麼這麼多愁善感,不就一鋼琴曲嗎,還能聽出這麼多東西來?要不要這麼矯情。她低頭不看他嚴肅的臉,小聲嘀咕,我喜歡我的。但有一日,他坐在公司的沙發上,突發其想,把手機鈴聲設置成了這首曲子,多少次聽著,離她口中的幽靜、淡雅、平和還差些,不過,感覺真還不錯,也許幽靜淡雅的,從來不是曲子,而是心境。

其實,你喜歡的,我也可以喜歡。

他一動也不動,閉上眼睛,把身子埋進沙發,像駝鳥一樣彎曲起來。鈴聲終於停了,可不到一分鍾又響起來。任之豐的手在茶幾上摸索著,摸到手機,眼睛還是沒打開。

“喂?”

“終於肯接電話啦?”線那頭轉來嬌嗔的聲音。

“什麼事?”任之豐有些不耐煩,他的腦海被茶樓裏一男一女的笑語盈盈充滿,那男人眼睛裏透出的愛意,任之豐很熟悉。就是那神情,像火一樣燃燒著他的心,他突然恨起來,我死裏逃生念念不忘她,可她過得比想象中的好多了,才一年多,她是不是就忘記他了,她是不是開始了另一段愛情,她怎麼敢?

電話那頭,何方方還在嗔怪著,“回來了也不透個氣,要不是猴子告訴我,我還不知道。”何方方突然降低聲音,弱弱地說,“豐子,我好想你。”

如果平時,任之豐聽到這句,他多少有些感懷。但現在,他失去了興致,眼睛裏反複閃動的是那張熟悉的臉,清秀,寧靜,波瀾不驚。

“我才回來,有點累,回頭再打給你。”任之豐不再多言,直接掛了電話。想了一會兒,又拔了一個電話。“晚上一塊喝一杯。老地方。”

嶽青平這幾天心神不寧。那個莫名其妙的電話一直困擾著她。她分明聽到電話裏任之豐那淒厲的聲音,像臨死前的小獸發出的本能的慘叫。她當隻覺得心中一痛,手顫抖著,五指無力,手機從手裏落到地上,發出啪地一聲響,再撿起時已沒了聲音。但那哭聲還縈繞在耳邊。

他也會哭麼?她懷疑自己是不是幻覺了。在她的記憶裏,從來沒聽過任之豐哭過,他是整個大院裏有名的硬骨頭,被他父親任環慰的鞭子抽得皮開肉綻,也沒見過他討饒和哭泣。

她七歲那年,他十二歲。她跟在他屁股後麵去池塘打魚。陽光下,一麵的魚頭浮在水麵曬太陽,任之豐用一根長長的木棍在水麵狠狠撲打,她看著魚浮上來,水麵一片湧動,無比興奮,拍著手喊:“豐子哥哥好厲害!”正當她喜不自禁時,堤上低矮的小屋裏奔出一條半人高的大狗。任之豐撒腿就跑,嶽青平拖著小短腿也想跑,可就是提不起勁來,嚇得臉色蒼白,呆呆地看著狗向自己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