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她還不叫慕蓮。她並不完全算是母神的親生子。她隻不過是寄生在母神本命法寶上的一縷意識,被母神放入自己的體內,用自己的血肉孕育了她。她的存在,其實和父親一點幹係也沒有。自從自己懂事以來,便明白了父親不過是個癡傻之妖。
母神不愛父親,卻對癡傻的父親極是縱容。年幼的時候,母神對自己囑咐的最多的便是,好好陪著父親玩。她和父親,一個是真孩子,另一個卻是如同孩子般的大人。母神總是說,有一天,父親會變回原本的父親。可她至始至終,都還是不知道原本的父親是什麼樣的,因為母神從未提及。
母神總是以男兒身示人,對女子也是極盡溫柔,唯獨望著父親的目光,總是帶著一股子堅定,等她逐漸長大之後才明白,那個目光是母神對父親的責任。
成年那一年,母神問她,有什麼心願。她選了早被封起來的七皇殿作為自己在魔宮外的宮殿。本以為母神是不會把這塊禁地賜予她的,未曾想到母神最終還是點了頭。從小便聽著關於七皇叔的神話長大的她,早就對七皇叔的一切心馳神往。在入住七皇殿之後,才真正明白道,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情和愛,可以到達這個地步。被封存多年的七皇殿始終帶著七皇叔的記憶而存在,七皇殿的每一個角落似乎都留著這兩個人的氣息。仿若這世間的一切都不敵她對他的莞爾一笑,這情絲毫不隨時光變遷而改變,就算孤蓮此人,已亡已逝。與此相比,母神對父親的感情,清楚的讓人一目了然,那裏,始終不含男女之愛。
而後的再幾年,母神的身子倒是越發不如從前,她也開始更為頻繁地出入母神的寢宮,替母親整理文書之時,無意之間翻到了母神的手劄,從中得知了一些母神的過去。母神曾為了找尋失散在人間的七皇叔,到了卡努努這個門派。她管不住自己的好奇之心,一個人偷偷前往了卡努努,竟然還找到了母神曾經住過的洞府,聽說卡努努曾被毀掉大半,修複至今也又許多地方不能複原,她很是慶幸。母神的半個洞府被掩埋在黃沙之下,可這一點也難不倒對母神如此熟悉的她。
如同廢墟一般的洞府,除了一些煉製好的丹藥和泛黃發舊的書籍之外,就隻有幾張字畫了。她打開了那幾卷字畫,畫中之人似乎都是同一個男子。側影,背影,而那卷唯一有正麵的畫,卻模糊得已看不清。隻見那畫卷之上,還有母神留下的字。
“隻是念想,念及你,多年來,不知如何獨自穿越了生命中的喧囂和寂寞。”
這大概便是母神心底最大的秘密吧?她沒有告訴母神,自己將畫卷偷偷帶回了七皇殿。
隨著母神的大限將至,父親對母神的依戀也是越來越深,為了讓母神能安靜的修養,她時常帶著父親出宮,來自己的七皇殿小住幾日。父親總是對著她一再保證,不會在宮裏胡鬧,希望她能偷偷帶著自己回去,哪怕隻是呆在母神的寢宮外,父親也是能夠獨自玩得愉快。隻是那一日,父親是她的書房玩鬧著,看見了那****從卡努努帶回來的母親的畫卷,微微愣神之後,父親又恢複了以往傻氣的笑容,央求著她帶自己回魔宮去。她早習以為常父親如此,可哄了半日,父親也不依,隻得帶著他回了魔宮。
回宮之後,父親卻是一反常態,回了自己殿裏,梳洗整齊之後撇開了所有人,獨自進了母神的寢宮。不知為何,她心中隱隱覺得此事同父親在書房內看見的那幾副畫卷有關,可心中卻又安慰父親如此癡傻,又怎麼會看出其中的端倪?她的不安讓她守在母神的寢宮外,可守了一夜,也未見父親出來。直到三日後,父親才從母神的寢宮內出來,可那時的父親已與從前截然不同,眼神清明,步履輕鬆,絲毫不像一個癡傻之人。父親走到她的身旁,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喊著她幼時的小名,歎息了一聲後,說著,“我也是時候該回到原本屬於自己的地方了。你的母親,不應該再被我困住了,她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