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有千年,萬年的時間都可以用來想你,卻要在這一瞬息裏讓你忘了我所有。”
隨著她淚盡,木君禾的身體如閃爍著的星辰逐漸消散,最終落入她手中的是那團最初的藍色光暈。那是真正純粹的君禾了。
“我來的時候匆忙,卻也未帶什麼。”說著,她的眸色變幻之時,另一隻手的手心已經多了一粒種子。她對著那種子嗬了口氣,將那粒種子輕輕往池水之中一拋,頃刻間那種子便在池水之中化了形,是一株水蓮。她彎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將手中的那團藍色光暈放進了水蓮之中,隻見水蓮的花瓣微動,閉合了起來。
她對著閉合了的水蓮輕吻,“別怕。”說著,她指尖微動,竟是向著自己的胸口刺入,隻聽她悶哼一聲,抽出了自己的手,揚手,將指尖的血水一點點融入那水蓮之中,看著血水一滴滴落下,她竟是露出了一絲欣慰,“你要多喝一點,將來才會長得快,長得好。這是我的心頭血,你將是我的心血所化,將來必定所向披靡。”說完,待血水完全融合進了水蓮之後,那蓮花花瓣又自然綻放,此時已不見那藍色光暈,留在花內的是一個如指甲般大小靜躺著的人。
她伸手,用指尖輕輕觸碰著靜躺著的小人,看著他的身子在自己的指下來回翻滾,一如孩童般愉快的神態。
“好想一直就這樣逗你。”說著,她已經收回手。
“沒有想到,我們的離別會是這個樣子。”她轉過身,不再留戀池內的那朵水蓮。她抬頭,望著巨大的漩渦,念咒閉上了眼眸。再睜眼之時,自己的肉身已經倒在七蓮池的邊上。同時,池外的結界已經退散,那一刻,她的魂魄看見了司夜和師父同時衝了進來。隻是,他們已經看不見身為魂魄的自己了。也罷,再現身,也不過是徒增傷感。與其那樣離別,倒不如讓他們以為自己是為了救木君禾而身亡的。
最終,她還是要回到歸墟去的。這一場看似已經接近餛飩的災難是她帶來的,現在她要去收拾自己留下的殘局。也希望,世人會因此而珍惜留在這現世安好的每一天吧。
她直迎而上,化為一道光束,瞬息之間,已經飛身進入了那漩渦之中。
塵世的紛紛擾擾今後都將與她再無幹係,她曾經背負的枷鎖如同這漆黑的夜幕,被歸墟的封印一抹而淨。歸墟的寂靜無聲無息,她的魂魄將被無盡的黑暗所吞噬,仿若被冰封的初生一般,她好似陷入了深深的沉眠之中。耳畔邊的是浪濤之聲,在歸墟的夢境裏,有大片大片望不著邊際的竹林,還有那個拿著木雕,站在不遠處凝視著她的少年。夕陽落在他的臉龐上,他不言不語卻始終笑對著她。多想,隻如初見。待到她伸手追逐之際,那人影便已如煙霧般潰散。明明那麼近,卻又這般遙遠。她一次又一次從無盡的歸墟之境醒來,如同孤魂野鬼不知歸處。
真想看你生生世世。不知何時起,我所見繁華已不入君眸,而你眼眸中的精彩也非我能探究。
隨著司徒的回歸,這時天地間的黑幕也消失了,一切的崩塌開始停下,天空逐漸恢複了湛藍之色。
“青華,青華,歸墟的漩渦不見了!”他推了推抱著司徒肉身的青華,“我剛才好像還看見一道光,打在了那漩渦裏,然後一切就恢複了。是不是,歸墟的那道封印恢複了?”司夜低頭,看著失神抱著肉身的青華,他似乎被巨大的悲痛在頃刻間擊倒了。
“你不是要我做回你的師父嗎?你看,我已經舍了天神之尊,為師回來了,夕兒,你怎麼能不顧為師就這樣走了?”他失神說著,抱著司徒的雙手卻不住的顫抖起來。
“你醒一醒,醒一醒啊。為師再也不管束你了,你想要和誰在一起,為師都答應了,好不好?”他說著,雙手搭上了她的肩,從自己的懷裏搖搖晃晃地將她移到了自己的眼前。
“青華,你冷靜一點。澤夕這個樣子,有點古怪。她的氣息很不對,她胸口還在流血。先替她療傷吧。”
司夜開口說著,卻未料到青華冷冷地開口,“不必了,從我扶她起來的那一刻,我就已經探過她的內息了,她已經死了。”
“你胡說什麼?”司夜顯然是無法認同青華的話,他未像青華那般失態,也隻是以為澤夕未了救回木君禾,才傷成這樣。他以為,澤夕隻是重傷暈厥了過去,根本想不到,澤夕會死。“她的胸口還在流血,她隻是剜心了,她為了救木君禾才剜心的。她沒有死,她隻是沒了心,受了重傷,所以,你才那麼絕望的,對不對?”
“不,我起初碰到她的時候,她還是有心跳的。就在歸墟消失的那一刻,突然沒了心跳,我才急著探她的內息的。她沒有剜心救下木君禾,她是把木君禾的一身功力還有那可怕的破軍之力全部吸納到了自己的體內,所以她的氣息才會那麼亂。她連木君禾的魔氣都吸納到了自己的肉身上,就算她還活著,她的肉身也根本承受不了這麼多巨大的力量。她一開始就是鐵了心,要犧牲自己的。”說著,他直起她的身子,望著七蓮池內的那朵水蓮。
“自我們進來之後,你有看見木君禾的肉身嗎?隻怕是她吸幹了木君禾,木君禾的肉身已經消亡了。她之所以能夠在自己死後肉身不亡,也不過是依靠著這體內的破軍之力罷了。”
“她那麼愛木君禾,怎麼舍得去死,又怎麼舍得讓他跟著自己一起去死。”司夜似乎是不相眼前的一切,開口問著。
“若我所料無錯,眼下身為魔界之神的破軍已死,她留下的這朵水蓮,才是將要重生的木君禾。我不得不誇讚她,用了這麼聰明的法子留下了木君禾。她胸口的傷,也必定是她用心頭血澆灌了那朵水蓮。她是用自己的氣血重塑了木君禾,給了他一次重生的機會。”說著,他抱著了司徒,向外走去。
“你去哪裏?青華。”
“天山,寒冰洞。”一眨眼,已經不見了他的身影。
時間有限,夕兒的肉身隨時都可能灰飛煙滅。她是要破軍之力和自己一起消亡,她一邊用自己救下了木君禾,另一邊又用自己毀掉了破軍之力。這就是她所謂的兩全之策?想到這兒,青華不禁苦笑著,她是想得周全,可是自己呢?又有誰來成全了自己?
夕兒,你這般不愛惜自己,自此之後,你的這副身子可就盡歸我所有了。
“你別走啊,別走啊,你把這殘局留給我一個人收拾嗎?這朵破蓮花又要怎麼處理啊!”身後傳來司夜的聲音。可回答他的,卻是青華的絕塵背影。
自此之後,三界之內,再無木君禾,同樣,也再無鳳澤夕。
三百年後
“這寒冰洞,可真夠冷的。”司夜一邊說著一邊抖了抖肩,跟著青華入了洞內。“連用功法護身,也抵擋不了這刺骨的寒冷。”
“你現在回去也還來得及。”青華冷冷地開口說著,這三百年來,他一直都冷著臉,祭祀神官的朝代已經過去,三百年來,青華正式用自己的這具肉身又一次繼承了天神之力,成為了新一屆的神界之主。當然,眾神還是不知所有的真相,他們還天真的以為祭祀神官是死了可怕的歸墟之下。好吧,這是青華舍棄那具肉身的方法,這樣也為他自己省去不少麻煩,至少,那一人執兩人肉身的禁術是不必再修煉了。
“我不回去。我不像你,我一年也頂多來一次罷了,今天是澤夕的死祭,我總是要來拜一拜的。我還帶了幾壇子人間的好酒,嘿嘿。”
兩人向著寒冰洞深處走去,寒冰洞內熒光一片,如同冰雪所化成的宮殿,裏邊可謂是景色絕美,而司徒的肉身,正是被青華重新給冰封了起來。
“整個三界的人都以為破軍之力已經隨著被你丟進歸墟漩渦裏了,誰也想不到,破軍之力還在我們澤夕大人的體內,一同被冰封在這裏。我看,誰也沒你膽肥。”這樣的玩笑,他總是時不時同青華開上幾回,可青華似乎從澤夕死了之後也一塊了心死了,總是不露聲色半分。
“每次都是隔著冰望她,我瞧你也都不膩味。今日上山,你看見那小娃娃沒?那叫一個逗啊。沒想到昔日堂堂的大魔頭,如今竟然成了一個奶娃娃,你說好笑不好笑?還偷偷跟了我兩一路,就差沒讓我給他丟個糖了。你倒是吱個聲嘛,我瞧著那奶娃娃也比你順眼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