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師徒重逢(2 / 3)

好似每一回見她,她都過得不好。上一回,他用祭祀神官的身份到了人界,她也是身受重傷,隻怕被打散了魂魄。而現在,好不容易可以用青華神君的身份同她相見,她的眼裏,卻是怎般都望不到自己了。他是想過,她會傷心,難過,痛苦,卻也沒想到一個碳,可以讓她那麼絕望且死寂。

他當然不會知道,這些日子以來,她有多小心翼翼地呆在木君禾身邊,她已如驚弓之鳥,而碳的死,不過是激發了她所剩無幾的情緒,在那一瞬爆發到極致,而後,是如同火山臨世的死寂,萬物消亡,綠意已是蕩然無存。

“夕兒。”他一聲輕喚,在床邊坐下,輕輕撫起了她的臉龐,又替她捋了捋鬢角的幾縷青絲。望著那不起波瀾的臉,他抬手,明知她眼中無淚,卻是開始輕輕為她拭淚。

“你雖未落淚,我卻知你心中的苦。”說到這兒,他又歎了口氣,“是為師沒有照顧好你,你這搬執拗的性子,也不知是像了誰……我知你是不撞南牆不回頭,可師父舍不得,舍不得,你就這樣一條道,摸黑走到底。時至今日,你眼中無淚,卻更勝以往有淚,那般苦滋味。如今,我倒是希望,你能在我懷裏,哭上一場。”

青華一個人說著,也不在意司徒,是不是聽著他的話,“你現在,倒是長成這般亭亭玉立的模樣,我還記得你小時候,一雙大眼,總是眨巴眨巴的,整日巴不得偷溜出去玩,每一次被我逮到了,你總是用那雙大眼,可憐兮兮的看著我,說著,‘師父,師父,不要罰夕兒,好不好?’為師總是不忍心,如今想來,倒是我一味慣著你,讓你越來越不知天高地厚,明明就那麼點能耐,卻總能捅破天。這下,養成了這樣的性子,叫為師可如何是好?打又打不得,罵也罵不得。”

說到這兒,他從床上扶起她的身子,攬著她的肩膀,讓她靠在自己的懷裏,“夕兒,你累了,你聽師父的話,閉上眼,歇一歇可好?你這樣,哪怕是身子骨再強的人,也經不起自個兒這般折騰。”說完,也不見司徒有任何回應,他歎了口氣道,“你就這般不聽話,不要以為為師真的不舍得罰你。你這個小沒良心的,在卡努努陪著你的那些年裏,整日瞧你歡脫的很,一點都不惦記神界,也不曾惦記過為師吧?就這麼恨神界的一切嗎?隻因為你姐的事和天神,就連所有過往都要一並兒舍棄了嗎?”他說道了這兒,明顯感覺懷裏的人兒,一個顫抖。

“夕兒?你冷嗎?”說著,攬著她的手一動,用力把她擁進了自己的懷裏,懷裏的人兒依舊是不是顫抖幾下,“還是,你在害怕?你不要怕,師父不會讓再讓旁人傷害你了。”

沒有下一次了,一定沒有下一次了,他再也不想她心裏藏著苦,等這一切結束,他一定要給她最好的,好好守著她,不再是哭著哭著無了淚,而是要讓她真的一直一直歡脫而無憂。

懷裏的人,伸手一把揪住了他的袖子,“師父?”她抬頭,眼神依舊渙散,卻恢複了一絲神色,開口道,“你終於……要來接我了嗎?”

他聽著她開口說話,已是欣喜,“是啊。我來接夕兒回去。”

她一直呆愣著,連屋內何時來了人也不知,等到有所察覺之時,隻覺得依稀有人在自己的耳畔間輕語,等回過神,自己已經是落在了一個人的懷裏,而那熟悉的懷抱和聲音,都在提醒著她,這個人,是本已經隕落在卡努努那一戰上的師父。她實在想不到,出現的人會是師父。隻當是師父回了魂,顯了靈,來接自己,也不知,這一切是不是自己的幻覺。

“師父,要接夕兒去哪裏?這世間……還有夕兒的容身之地嗎?”

“隻要夕兒願意,這世間便沒有你去不得的地方。”聽著青華的話,司徒更覺得眼前的一切都源於自己的幻覺,師父已消亡,或許已經成為了世間的陣陣清風,這世間自然是沒有他去不得的地方。想到這,她一陣心酸,自己終究是軟弱的,身旁已無人再可傾訴之時,便心存幻想,覺得可以讓自己依靠的師父尚在人事。

“可是,夕兒……夕兒還有沒有做完的事,不能就此了斷了自己,同師父離去……不過,師父你且安心,隻要夕兒心事一了,一離開了這塵世,就立馬去尋師父……”說到這兒,多日未開口的她已嘶啞了嗓音。

“你說的是什麼胡話。”青華訓斥道,“為師沒事,也不會讓你有事,為師定要叫你好好活著。”

聽著青華的話,司徒不禁對著他淺淺一笑,神色如常,也不似之前那般迷離,“不知師父當日有了什麼境遇,眼下,能夠安然,也是萬幸。“說到這兒,那淺笑又變成了一抹苦笑,”隻可惜,師父回來了,我的大叔卻被這天道給帶走了……“

“天道,天道……難道一切真的是天命?“她獨自輕語,嘴角的笑意愈演愈烈,明明笑著,落入旁人的眼中卻是一片淒然。“師父,夕兒的時日,不多了。”

“不會!你要相信為師,為師有法子,叫你好好的活著。夕兒,你聽話,切勿再有這輕生之念了。如今,望眼三界,隻有你一人,可解如今的破軍之局。”

“師父,是我同君禾反目嗎?”司徒的話,讓青華陷入了沉默,他沒有否認,卻也沒有承認。

“師父,其實,盡管我惱他氣他把我關起來,一意孤行聽了他父神的話,甚至是逼迫我吞食妖丹來維持容顏和性命,可我打從心底,也沒有真正怪過他。因為,我知道他的不易,他心中的苦澀。那找不到他的十年裏,這魔界,那忘川河畔的一切,是我怎麼都渡不過的劫,那種蝕骨的思念,讓我日複一日的體會到,原來,把一個人記到了骨子裏,是這麼一回事啊。人潮湧動,你卻獨獨尋不到你念著想著的那個人兒,那個滋味,實在太不好受啦,我是太害怕,失去他了。可是,為什麼,他要對大叔下手?於我而言,世間之大,卻獨有一個他,可是,這世間,也隻有一個大叔啊,他死了,再也找不回來了。”說道這兒,司徒的臉又流露出灰敗之色,陷入了死寂之中。

“我怎麼樣的都不要緊,因為這是我甘願的。可是,我卻要我身邊的人都好好的,因為這是我唯一的祈願了。”

“還記得你小時候,難過的時候,就會躲在師父的懷裏,大哭一場,再睡上一覺,醒來,就好了。夕兒,如果難過,哭一場,或許會讓好受一些。”他輕輕拍了怕她的背,示意她落淚發泄一番。

可她卻搖了搖頭,“這幾日,我什麼都不敢想,我怕我一想,就會心生悔意。”青華聽著她說到這裏,心下一喜,卻是不露聲色,這個悔字,讓他覺得,能勸服夕兒封印破軍之力之事,或許並不久遠了。

“夕兒,隻是重情。”

“不,我哪是重情。我若是同他反目,對他出手,那於他而言,我大概便是這世間最為無情薄幸之人了吧。”聽她說到這兒,青華不由地皺眉,縱使親眼見碳被木君禾所殺,夕兒似乎也無法由愛生恨,對木君禾下手。此事,看來不易。可看著夕兒那一絲猶豫的神情,青華又不由地覺得,有了一絲的鬆動,總好過之前那般堅決。

“如果我說,我有兩全的法子呢?”

若是放在以往,她必定會不猶豫地回絕師父吧,可真到了如今這一刻,心中雖猶豫著,可到了嘴邊,還是問出那句話,“是何法子?”

“夕兒可信得過為師?”

“自然是信得。”

“可還記得當日,天神被木君禾所爆發出的破軍之力斬殺?天神的肉身不保,已成四分五裂,後來被我們送進了七蓮池,隻待重塑肉身,千年之後,或許便得以新生。而七蓮池水,最為正氣,能夠洗滌天神的邪念和汙穢,我覺得,對於代表毀滅一切的破軍而言,或許,這七蓮池水也能清除掉木君禾身上的破軍之力,就算不能清除,這千年來的壓製和封印,也能為你和他爭取一絲時間,也算得上是一個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