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確認一遍。你確定嗎?”
這位看起來並不比我大多少的中年人又用長者一般的語氣問了我一次。
這次,他表達的,是關心。
“嗯。”
我點了點頭。
已經明白了自己,就沒有什麼值得猶豫的了。再說,昨前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了。
“那麼,我們就開始了。”
他又看向白華。
兩個人對著對方點著頭。不知道是在做什麼協議,還是在相互認同。
我坐著陣中看著他,他站在陣外看著我。
我們也相互點了點頭。
他閉起了眼,呢喃著什麼,雙手在胸前握著,像是在祈禱。
我用餘光瞥見另兩個在我視線範圍內的年輕的魔法師也閉起了眼。
五個人就像是在誦經一般,聲音都是齊的。
他們的呢喃持續了沒多久,倏地,他睜開了眼睛。
那是兩個黑洞,漆黑的窟窿,就像根本沒有存在過眼球。
然後白色的光從那兩個黑色的窟窿中顯現。純白的光。
另外四個年輕的魔法師安靜了下來。
他繼續說著一些我完全不明白、也完全沒必要明白的東西,就像是惡魔在低語。
他的低語又像是在唱歌,雖然聽不懂內容,但是我還能聽出其中有音調。
他的額頭上也出現了白色的條文,光的紋身。
一瞬間,整個魔法陣也像是活了一般。那些紅色的文字“站”了起來。它們不是隻有形狀的字符,它們剝落了這樓頂的水泥。它們成為了真正的符文。它們像是舞蹈家一樣起舞,隻不過都是在這個魔法陣內。
他忽然高喊了一聲“Bliss”然後有接著說了些什麼我完全不明白的東西,握在胸前的手忽然張開,像是要擁抱什麼一樣。他的聲音不像剛才那樣呢喃低語,而是高亢的喊著什麼,像是在宣誓,像是在做著什麼承諾,又像是在呼喚什麼。
四位沉默了片刻的年輕魔法師也高亢地呼喊著什麼。
隨著他們有節奏的呼喊,我不禁抬起了雙臂。
抬起手臂?
為什麼要抬起手臂。
我意識到的時候,我的手臂已經抬起來了,好像這手臂不是我的。
我看著我的雙臂慢慢地舉了起來,像是在被什麼牽引著,被什麼托著。
我的手連同牛仔服的袖子變白了,手臂應該也變白了吧。
白了,越來越白,開始散發著白色的如同白熾燈的光芒。
白得耀眼。
什麼東西剝離了?
我看見有東西從我的手臂剝離了,像是燒成了灰燼的紙片飄向了空中。
是袖子的布料?還是別的什麼東西?
不知道是什麼托著我的腰,我站了起來。
我意識到的時候,已經站起來了。
雖說是站了起來,我的雙腳也感覺不出有哪怕是一點才在地麵上的實感。
胃裏忽然一縮,喉嚨也是一縮,像是有什麼東西要湧出來。
我嚐試著咽下,但是覺得這東西在我的咽喉中越來越多。
“哦!”我驚叫著張開了口,吐了出來。
這一刻,我覺得眼前也變成了一片光亮,看見的純白的光。
除了純白的光以外,什麼都看不見了。
但是還能感覺到有什麼再從身體裏麵流走。
感覺有什麼東西在被抽出來。
這就是我的生命力嗎?
這就是我的三年嗎?
這感覺比暈車難受多了。
我默默地再心裏數著數。
在我差不多數到了367的時候聽見了一聲“成了。”
大概又數了兩百多個數,視野才逐漸的回複。
慢慢地能看見東西了。
感覺有冰涼的水一樣的東西落在臉上,但是那種觸感是固體而不是液體。
這是下雪了嗎?
我感覺渾身無力,直接就躺在了樓頂上。
睜開了眼,看著從天上飄下來的白色碎屑。
張開嘴,看看能不能接住幾片。
雪下著。
“很漂亮的雪,比一般的漂亮。”
中土的王說著,在我的邊上坐下,拍了拍我的肩問道:“很累?”
“嗯,有那麼一點吧。”我閉起眼,回答著。
在加拿大的時候早就見習慣了下雪,也不想再看這雪了。
“不打算多看看?”這位王不知道為什麼似乎難得的話多了起來。
“雪就是雪。”我這樣答著。
“有時候我覺得你很懂風情,有時候我又覺得你對此一竅不通。你確實是一個有意思的人。還是看一下吧,這個雪不一樣的。”
“不一樣嗎?”
我最後還是忍不住,睜開了眼。看著從天上飄下的大片大片的雪花,似乎每一片都很大。
“果然有一些不一樣呢。”
在兩位魔法師的幫助下,我坐了起來。
“來看看吧,隻屬於你的傑作。以後可不會再看到了。”
伸著手接著從天上落下的一片片雪花的白華,仍然是看著天空。
嚐試著靠著自己的力量站起來的我,膝蓋還是軟了一下,幸好有兩位協助進行儀式的魔法師扶著我。
雖然不知道他們能不能聽懂中文,我還是對他們請求道:“能麻煩帶我去邊上看看嗎?”
也許是猜到了我的意思,也許是聽懂了,他們扶著我慢慢挪動到了白華的邊上。
雖說看慣了雪,但是卻沒有從這麼高的地方看過呢。
白色的碎屑慢慢地灑向每一個角落,就像一場異常盛大的慶典。
這雪還沒有下多久,也不會再任何地方積起來。周圍暫時不會有白皚皚的場景。
溫度降了不少呢。
但是,視野中的這幅景象,這種溫度,這種氛圍,讓人感覺真是相當的清爽呢。
“這場雪,也算值得了。”
我半開玩笑地說著。
隻是半開玩笑,還有一半是相當認真的。
“不過最幸運的是,我現在還活著。”
沒錯,我現在還活著。
親眼目睹的這些,親身經曆的這些我還有機會去寫下。
“阿武,來一瓶吧?”
白華喊了我一聲。
我看向他。
他輕巧地拋了一個瓶啤酒拋了過來。
我也是隨手接住。
“蓋子可以直接擰開。”
白華又補充了一句。
“這個氣氛,確實值得來一瓶。”
我擰開瓶蓋。
不過這時候我才注意到另一件事情。
“白華,我的手指,好像變長了。”